楼大说到这里,为免楼云骂他不会多动脑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又连忙道:
但这些年,她通过宋船,不断把北方金国逃出来的汉人工匠迁进唐坊。他们安顿下来后,她又将其中的壮丁编入坊丁,成了她自己的班底。
扶桑都是以专管外交部门的太宰府的名义来传达的,而后再转到平安京城。
没有这些泉州城中的地头蛇支持,他要压制与官家有亲的南班宗室,岂是容易的事情?
如今,她应该已经掌握了足够的亲信。
楼大虽然不及他见事快,一转念也想明白了,笑道:
船上的陈文昌正在等着,看看他有什么样的手段,能把陈季两家的亲事定下来,以换取八大福建纲首对他的暗中支持……
他沉吟半晌,才皱眉问道,“趁扶桑内乱抢上几块地盘,是他的意思,还是唐坊三万坊
那位扶桑使者随信还带来了,另一封文书。
“这是他姐姐的意思?”
“唐坊毕竟是尊奉汉礼,岂能如化外蛮夷一般,不把坊主这位交给亲弟,反倒给了外人?你不读书,所以不知。山东一带在上古之时一直有在家守灶支撑门户之长女,与唐坊是一脉相承。本官也没有听说,王世强有在唐坊入赘为婿做坊主的意思。难道他甘愿丢下大好的前程?况且,她如果疏远季辰虎,没有他,唐坊日后如何对外御敌?”
“好在这季氏姐弟,自己就已经意见不合,倒省了本官来费心——”
海商们都传说,那季氏女子开坊时虽然有两个弟弟相助,坊中迁来的中土遗民壮丁却都被两个弟弟掌握。
还有双方商人、僧侣们受命传递国书事件等交往;
他的神色稍稍轻松了开来,沉吟道:
“是,大人,小人早就觉得他那天答应上船,中了我们的圈套很是奇怪。虽然是为了船上的兵器和铠甲,他独自上船也太鲁莽了些,和他的身手、调配船只的手段不相配——想必他那时,就已经有向大人求助的念头了,所以才故意中计。”
所以他才在写给族妹楼鸾佩的回信中,让她耐心以待,总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楼大连忙跟了出去,扑目处海天辽阔。
唐坊航道上的海贼,据说是早已经被季辰虎杀得一干二净。
只看那季氏对悔婚之事平静三年,悄无声息用假寿礼陷害王老大人的心性,还有此女为他出任国使推波助澜的手段,他就知道:
“大人,他说他今年马上就要满二十岁了,要行成年礼了。以往他花钱,都是想要什么就拿,反正有姐姐平帐。如今已经是不成了。所以他才到海上来打劫。老二满了二十岁,就被他阿姐赶到高丽去,他迟早也要自立门户。所以想趁着扶桑内乱的时候,抢几块地盘——”
收留、遣返对方国民和海船事件;
驻守在甲板上的船丁们叉手施礼,一幅幅“宋”字卷云旗在桅杆上招飞。
楼大不由得就揣测道:
至于男女之情,他可真没看出来这一男一女有多少。
如果没有这样的怀疑,他也不会把那传信的式部丞将扣在船上,不让他离开。
几乎所有的公文往来,包括援救对方国民海难事件;
楼云总算是赞赏地看了他一眼,笑道:
她大半和陈文昌一般,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实在人。
且待王世强去太宰府查个清楚,他才能再行定夺,决定到底登不登岸。
楼云一时间有些怔然,只觉得唐坊这季家姐弟,个个都出乎他意料之外。
“大人——”
说话间,他走出舱厅前门,走向了宽阔的甲板,远望唐坊。
“既然他们姐弟不合,季辰虎未必不能为我所用。”
王世强虽然用下船查验国书为借口,但也并不是件小事,所以他也在王世强强下船后,让船队缓缓前进。
“他那些手下,现在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这三天居然也一直没有通知唐坊。他们没有去通知他的姐姐来营救,必定也是早就得到他的吩咐了。”
他突然问道。
要论这男女情事,他自问也颇有几分经验,见识过的女子各有不同。他自然明白,王世强这回被他激怒下船,又为了阻止陈家和唐坊的亲事,免不了第三次去求娶平妻。
那位式部丞远从平安京城而来,随身还带来了摄政关白大臣的书信,却十分可疑。
秦从云这样过目不忘的英才,当时就回忆了他所看过的两国公文,是明州地方官府代表大宋和扶桑国往来的卷宗。
听说那季氏女子的唐坊建有九门,十二条河道奔涌从门中通过,水门每日寅时开启,深夜子时才关闭,铁轮拴吊之声在坊巷间森然可闻。
“……他总算有两样好处。”
现在又高兴了起来,丢了帐本召了乐清儿唱曲了。”
正是因为如此,他才下令停船不进。
所以坊中可谓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这一回在高丽,虽然知道他在开城城郊的私学里读书,颇有几份文名,也下了贴子过去。只是因为事务烦忙,没有再次召他相见,毕竟是可惜了。
他叹了口气,看向了远处海涛中不见踪影的唐坊,
楼云觉得他见事还算明白,嘴角有了一丝笑意。楼大看出他的褒奖之色,得意把腰背一挺,手按腰刀站得笔直。
今晚的管弦之宴,请那式部丞出席,他是为了要在席间打听清楚扶桑国现在的情况,才好决定到底是登岸还是不登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