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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洪毕竟是有眼力的，为了他陈家八珍斋的货品生意能够重返东海，他是一定要和唐坊联姻。但他的眼光只在海上贸易，倒是他那侄儿陈文昌，思虑反倒还长远一些。
他这边还打算让陈洪去劝说他侄儿：
“以本官看，王世强为了拉拢陈文昌，应该在江浙海商中暗中为陈文昌安排一门婚事才对。秦从云自然知道他的打算……”
既然机缘巧合，在这三天中擒到了一名海贼季辰虎，怎有不用之理？
“进来吧。”
他打开瓷枕里的信盒子，看到里面族妹楼鸾佩这些年写给他的书信.
她只需要看看那位楼大人到底是不是真心要和韩参政作对到底了。
四明王氏资助到韩府里的金砂有一半都是从唐坊所出。
他是如此吩咐陈洪的。
偶尔抬眼，她也看到了天际边的夕阳海光。
“唤楼大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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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
他只说是佳人虽好，但如果要用性命来相求，他却不敢为之。
楼云脚步一顿，侧头看向那季氏女子的画像，薄绢下身影不明，他知道她正稳坐坊中。
或者还是对王世强的念念不忘。
“更何况，这风险还会连累国使的安危，我那混帐侄儿觉得这一次海上遇险，是他连累了大人……”
更何况他已经查明，这三年就算是王世强的悔婚，唐坊通过黄氏货栈对韩宰相府的财源支持仍然丝毫未曾动摇。
骏墨深知秦从云身为副使，暗中就等着楼云出错，他回去好在官家面前狠狠地告黑状。
他那时听到这里，回过神来，有些啼笑皆非。
季青辰走在中坊大街上，绿绫子裙在石板间拖行着，如海水拍沙，轻轻柔柔。
“你也见过了王纲首，依本官看，此人不仅是个极精明的人，而且过于刚硬——”
因为她打听到，王世强虽然没有订亲，却因为走海与一位海外夷女结识，两情相悦。
“虽然不经商，却果然是他们陈家里最出色的子弟——”
骏墨听到这里，心领神会。
他知道，她是泉州同船而来的官伎行首林窃娘。
“他还有事要求本官。”
“明州——楼家有消息来吗？”
“是，大人。”
那海贼季辰虎被拿住后，跟着他的唐坊五百条板船和近千的坊丁虽然不敢攻击，却一直跟在他的船后不肯离开。
他喃喃自语。
她就等着要看看，陈家究竟有几分本事，能不能在东海上压制住江浙海商。也许，她还想看看他楼云，究竟会不会和四明王氏在这东海上作对到底。
他深知，这一回海上失散事件王世强不见得知情，他楼云也对东海上江浙海商们的排斥早有准备，虽然免不了受惊，但毕竟不会有性命之忧。
那季氏女子没有非结亲不可的理由。
楼云摇头叹笑着，他虽然早有种种安排，为的就是要扭转如今的局面，现在却不能向陈文昌全盘托出。
陈文昌在泉南书院中教书做训导，想必对江浙士林中的清议早有耳闻。
“你再去王纲首船上请他一次，就说本官从泉州带来的官伎们，已经分头请了随行的泉州、明州的属官们一起赏画，只等赏画会后摆宴。既然要宴请扶桑使者，事关国事，请他务必到我的船上来赏画，才好提前商议——”
只要暂且给陈家一些甜头和希望，也总比让陈季两家联手的好。
如果这娶平妻的婚事不成，退求其次就应该是挑一门江浙海商的婚事和陈家商议。
婚后这三年，她虽然再没有写信过来，他当然也不可能不知道王世强没有和她圆房，还纳了她心腹丫头为妾……
结果，族妹的婚事很顺利。
“公子，楼大小姐是个厉害人，您何必为她担心？王纲首虽然有了一个庶子一个庶女，但还不都是老老实实寄在了她的名下，让她抚养？”
“随机应变罢了。”
他经常在二门外替内外宅间传递各类物什、口信，才能混口饭吃，所以，他对大家宅里的各种阴私并不陌生。
至于他——楼云关上枕盒，转过头来，他缓步上前，却没有掀盖，只是透过薄绢凝视那画中静坐廊下，阳光青帘间的季氏女子。
楼云早就盘算清楚，“他和王世强是好友，王世强既然有意阻止陈家向唐坊求亲，除了进坊去向季氏求亲，他在船上也必定留了一手。”
所以三年前她写信过来，平静说起了家里的情势，再说起了她反复斟酌后选定的夫婿人选。
如此他就可以安安心心在泉州城外的泉南书院里教书，再也不会有家里人嫌弃他不经商不走海不赚钱，也不会逼着他再去考科举。
更何况他陈文昌？
楼云自语着摇了摇头，也不理会骏墨，只是皱眉在画像前踱步。，
所以他才匆匆进坊。
他知道，江浙海商隐瞒台风消息，陷害国使是下下之策，至今还算有个把柄在楼云手上。
等到这个时候陈家还没有回音传来，想必王世强为了阻止陈家重返东海，他在船上的种种安排也有了一些效果。
却正方便他好好安排接下来的事。
正因为暂时还摸不清唐坊的动向，三天前船队会合后，王世强和诸家江浙纲首前来请罪，他才丝毫不提江浙海商的诡狠之计。
他的谋划，毕竟也是行险。
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到了床前。
“好生让人棘手的夷女……”
“秦从云要是不愿意过来赏画，难不成是不敢到本官面前来做这个说客？”
这才是他能控制的人手。
“……”
“罢了，她自己选的人，自己消受吧。”
“不用管她。”
“陈纲首，你只需把三天前船队失散的事拿出来继续和江浙海商争吵，让他们不提防我押在船上的海贼就好。”
骏墨一怔。
副使秦从云当然是明白的。
王世强毕竟是楼家的长房女婿，又已经进了韩参政府中做幕客。
他知道她写信过来是为了求助。
骏墨把画卷收进书柜，不由得劝了几句，
这画像，以往虽然没有落在他手上，但他也确实早就从谢国运嘴里听说过。
至于陈文昌，也许他也有了几分犹豫？
“大人您如果挂心，也不需要去问她，只需要向王纲首敲打几句。您是好歹也是楼家人，是楼老大人的族侄，问几句又有何不可？”
他也知道，楼鸾佩因为生母不在，继母表面贤良，她受欺后为了自保更是深谙此道。
他只是想试试，王世强到底知不知道什么是蛮夷，他到底明白不明白大宋和海外夷岛之间的人伦礼教差距，明白不明白书香世家大族的足可矜夸之处。
他也曾经在明州城住过一年零两月，名为楼老大人口头认领的同姓子弟，在楼家不过是个打杂跑腿的小厮。
陈家在东海实在是势单力孤。
“是，大人，陈家的婚事，没有大人的首肯岂能成真?”
“他倒也深知自保之道……”
“公子，楼家大小姐——王纲首夫人她一直在王家没有消息。她既没有差人回娘家给楼老大人送信，也没有差人向大人您送消息来求助。您也吩咐过，出使事关国事不许向楼家人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