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面前白衫磊落的司徒逸,覃楠兮幡然明白,朝廷崇尚武功,各路势力又蠢蠢欲动,这样的情形下,她原本避之不及的司徒逸,其实是她,甚至是她文弱的父兄必须仰仗的力量。
望着面前沉默的司徒逸,覃楠兮脑海里思绪纷飞。自覃府接到赐婚圣旨后,每每提及司徒逸时爹爹语焉不详的神情,还有自己离家逃婚时爹爹分明默许的眼神,又都历历幻在眼前。可见爹爹和司徒逸之间的关联,不论恩还是怨,必然由来已久。眼下爹爹远在千里,面前只有司徒逸,不管是不是一面之词,覃楠兮都必须追根溯源,理清这些事的来龙去脉。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覃子安虽称不上桃李满天下,却因向来坚持有教无类,因而门下的学生出身迥异,上至公卿,下有布衣,皆出其门。而覃子安对学生又向来一视同仁,从未听说过他对哪个学生格外偏爱或者格外厌恶。而逐出师门,不肯相认这样的事更是闻所未闻。覃子安坚持认为师道犹如医道,医救人身,师塑人魂,因而从来不会轻易放弃一个学生。像这样的师者,他最终放弃了一个学生,那么只可能是这个学生实在无药可救!或者,他们不能公开相认?覃楠兮静静的望着他,等待着答案。
“覃先生是文臣首领,天下士子领袖。这几年,圣上虽然因为北伐西征的事对先生冷落了许多,却始终不准萧贵妃请旨将你赐婚司徒翀一事。可见圣上忌惮萧国舅和靖国公两府日胜的势力由来已久。我公开宣称‘非你不娶’一则是顺乎圣心之举,二来,即便长安真出了什么事,好歹他们会顾忌我,不会为难覃先生。”司徒逸说到此处便顿口。他原本深思熟虑之后的淡然声腔忽然一转,变得轻松愉快的接到:“至于若卿嘛,他不知道先生和我之间师生情分,只以为雪中送炭之举会令我和覃府的联姻更加稳固,他是怕我不肯娶一个烧伤的覃小姐,才有之前的嘱咐。身为我的知己良友,他这样替我分析打算,实在不为过!”
司徒逸无奈的点点头,呐呐道“大半为此,至于后来,韶平元年起,我力主北伐西征,想必先生一定厌恶至极。因此,他对我避而不谈,也实属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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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逸听她忽然问起这事,俊朗的眉峰悄然一跳,沉思的面上浮起一丝无奈的笑意。随即起身,背向她负手立在窗前。
暂时放开心头又浮起这些涟漪,覃楠兮凝着司徒逸,继续追问道“那么方才柳先生所说又是什么事?”
覃楠兮喉头一涩,说不出话来。她明白,父亲覃子安耿直中正,忠于正统,向来拥护太子,若太子真有差池,他必然首当其冲。
可司徒璟于圣贤治世之论兴趣寥寥,却对行军打仗兵法谋略格外喜爱。说来也是命运的安排,司徒璟正是热血年纪之时,前朝突发宫廷政变,天下一时大乱。少年司徒璟当机立断,瞒了父兄,随高举义帜的江南道节度使李炽北上勤王救驾。不想他这一走,就一路升迁,直到拜在大楚高祖旗下,为大楚立国立下汗马功劳,成了定鼎功臣。最后还倚仗军功,受封国公,又娶了世家望族陇西萧氏嫡女萧漪为妻,从此靖国公司徒府便成了长安异军突起的一支新贵。
“先父和先生自此相识,成了莫逆之交。只是先父崇尚武功,覃先生醉心文治,若不是时运之故,他们是应当文武互补,做得一世知己的。可惜当时天下大乱,他们各为其主,各自奔命,自此断了联系。直到天保三年,覃先生率江南士子归楚,官拜尚书令,迁居长安。先父听说大喜过望,拎着当时只有六岁的我到先生处拜师学习。”司徒逸说到这里顿住,他眼底的回忆漾出眼眶,凝成了唇边一抹温暖的笑意。
“后来呢?”覃楠兮也被他感染,浅笑着追问。
司徒逸回转身时,恰迎见覃楠兮眼中的疑惑。微叹了一声解释道:“先父生性骄傲,自视甚高,他自认胸怀治世之才,便自荐到前朝悫敏太子府,却因为出身低微,被当时太子府上的一众门客冷嘲热讽。先父气不过,与他们辩论,寡不敌众时,只有覃先生念在同乡之义替先父解了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