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六点。
贺家。
杜母跟于月莺提前十分钟来的,杜母下午还特意去供销社那边买了糕点,这是给贺家准备的。
可不便宜呢。
贺母眼看着天快黑了,贺大富还没有回来,急得冒火。
都让人去煤厂给大富带话了,让他下午请个假,早点回来,怎么这会还不见人呢?
话没带到吗?
大富一向是个听话孩子。
等了又等。
桌上的瓜子都快磕完了,贺母尴尬一笑,“我再给你们倒杯茶来。”
把水续上。
继续等。
菜在锅里热着,端出来就凉了。
七点。
杜母饿得头昏眼花,“小蒋,这不早了,今天就算了吧。”
足足迟到了一个小时。
贺母:“黄姐,再等等,大富肯定是被事情耽误了,这样,我让大贵去煤厂问问。”
贺大贵,回母的二儿子,就是顶了父亲酱油厂工作的那个。
这老二比老大生得好些,脑子也灵活。
贺母特意让贺大贵去屋里了,回避,以前老大相过几次,就是因为老二在场,都黄了。
者焦上老二了。
“大贵,你去煤厂看看,你大哥怎么还没回来。”贺母说道。
贺大贵从后屋出来。
高个子,脸白白的,看到杜母就喊人:“黄婶。”眼睛一转,看到旁边的于月莺了。
这就是他大哥要相看的对象?
长得还挺招人喜欢的,双眼皮,长头发,身上的衣服也衬得人格外的娇艳。
跟朵花似的。
贺大贵多瞧了两眼。
贺母变了脸色:“大贵,你快去煤厂看看,你大哥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又帮着别人干活了。
这傻孩子,怎么就不会拒绝人呢。
“我这就去。”
贺大贵出门了。
杜母摸了摸胃,“小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能垫垫肚子,这胃烧得厉害。”
这去煤厂,一来一回得多久?
要不是于月莺明天就要回去了,杜母六点半就想走了。
贺母去屋里抓了一把干红枣出来。
一共八个。
于月莺此时格外的沉默。
她都有些后悔穿上这身衣服了,显得她太重视了。
这贺大富明知道要相看,还迟到这么久,他对这件事根本就不上心。
还有贺母,这都几点了,说是吃饭,这饭非要等到贺大富回来再吃,那以后嫁到贺家会不会也是这样?
男人不回来,她就算是饿死也不能吃东西。
于月莺思来想去,都觉得这贺家不行。
“姨妈,你脸色怎么这么白啊,”于月莺站了起来,扶着杜母,看向贺母,“婶子,我姨妈好像不太舒服,我扶她回去休息,相看的事以后再说吧。”
她说完朝杜母使了一个眼色。
杜母早就想走了,顺势让于月莺扶着,“小蒋,我这胃实在是难受,我回去吃点药。”
从天亮等到天黑,杜母就没遇过这样的事。
贺母:“大贵去煤厂找他哥了,很快就回来了,你们再等等。”
她拉着杜母不让走。
等
等等。
只说等,不说开饭,也不说买胃药。
杜母看过去:“家里孩子们回来了,老人身子骨也不好,再坐下去,我怕老杜要过来找我了。”
执意要走。
贺母没留住人,只好送她们出去。
杜母跟于月莺走远了。
“姨妈,我觉得这事还是算了吧。”于月莺说,“我明天先回家,等以后您这边有好人选了,我再过来,行吗?”她小心翼翼的问。
杜母没说话。
她不知道还能不能找着不看户口的。
虽然这些天于月莺看着能干活了,变好了,但是吧,这下次再来,又要去办暂住户口,又要吃杜家的粮食。
杜母心里不想答应。
“姨妈,要不你先帮我找个工作吧,“于月莺改了方向,“找着工作,我就能落户了。”
杜母:“这工作哪有那么容易!”
老三都没找着工作呢!
这年头找个好工作,比找对象还难!
纺织厂。
煤卖完了。
卖煤容易,但是把煤搬下来,再搬到客人家里,花了一点时间。
之前一直记着让杜思苦买便宜煤的保卫科同志,终于买上了煤。
买
了四百斤。
他姓焦。
四百斤煤,父母两百斤,他家两百斤。
他其实没分家,但是他媳妇跟他妈合不来,再住下去只怕他这小家要散,于是他就把院子中间砌了一道墙。
他的钱两边都要给家用,过得紧巴巴的。
所以一直致力于买便宜东西,像便宜煤,便宜粮。
贵的买不起。
“小杜同志,这真是大好人,这次煤的事谢谢你了。”焦同志握着杜思苦的手,“以后你再缺布料,只管过来。”
因为这趟煤,杜文要的纯棉面布料、还有颜色好的料子,毛线都买好了。
给了最低价。
料
子什么颜色都有。
之前仓库多余的也给送了一些,卫东这边也一样。
不过说好了,再次拉两吨便宜煤过来。
连一同帮忙运煤的贺大富也有份,给了布料。
贺大富每个月的工钱都给他妈了,他一分没有,他不讲究穿,所以这边纺织厂对他来说,不过是个客户。
料子颜色正鲜亮,价钱再便宜,他都没看一眼。
等事情弄完,已经不早了。
凤樱请杜思苦他们去纺织厂的食堂吃饭。
杜文跟卫东都急着回家,只要食堂买了一些馒头包子垫肚了子。
凤樱热情挽留都没用。
还是杜思苦悄悄跟风樱说了实话:“那位贺同志家里有饭局,得赶回去。”她知道贺大富在拖拉机上的时候,已经不早了。
后
来她跟大哥商量了一下,让贺大富先回家去,赶家里的晚饭。
结果贺大富竟然不愿意。
怎么说的来着。
说他答应卫东了,要帮忙运煤,得把煤运完再回去。
至于家里,他晚点回去没关系。
劝不动。
杜思苦一想,已经迟了,就这样了。
一车煤来的,空车回去的。
拖拉机回去的上,从机修厂那边绕了一下,把杜思苦放到了机修厂门口。
“大哥,以后有事给我写信。”杜思苦跟杜文挥手。
“好,好好上班。”
杜文笑着着。
老
四上班了,不缺他这点零花钱,杜文就没给。
等过年部队发东西的时候,他再看看老四缺什么,给寄一点过来。
机修厂。
今天值班的是吴队长,看到杜思苦,也没验进出证,就让她进来了。
“又请假了?”
“爷爷觉得身子骨不好,非要拍全家福。”杜思苦说了。
吴队长点点头。
上次厂里的大广播他还记着呢,是说杜思苦家里人病了。
老人年纪大,确实该拍一张。
“厂里最近没什么事吧?”杜思苦随口一问。
吴队长脸色还真有些凝重,“还真有些不太平,外地有群学生说过来找人,闹着要把人揪出来。”
还喊口号。
杜思苦脸色也变了:“人多吗?”
“不多,三五个。”吴队长说,“还往厂里寄信呢。”
一些学习学坏脑子的家伙。
他要是那群孩子的爹妈,非拿棍子抽上一顿不可。
杜思苦:“那您这边可以多多注意安全。”学生们是最冲动的年纪,被口号迷了眼,六亲都不认的。
吴队长点点头,他心里有数。
杜思苦心事重重的回了宿舍。
外地学生?
找人的?
最近外地来的,她认识的好像只有一个人,宋良,《六零年代工人日常》的男主角。
从书名看,讲的是工人的日常生活。
也没什么特别的。
到了宿舍。
杜思苦刚进门,余凤敏就迫不及待的跟她分享了一个新鲜消息,“思苦,你知不知道,上次顶了庞月虹工作的倒霉蛋,今天去扫盲班上课了。”
叫什么来着。
"ite......"
袁秀红:“庞清燕。
那天庞清燕去仓库拿工作服了,上面有名字。
“对,叫庞清燕。”余凤敏告诉杜思苦,“她声音特别小,讲课的时候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好多人觉得庞清燕特别有意思,故意逗她。
庞清燕扫盲课讲到一半,捂着脸跑了。
班里的人笑得倒成一片。
这老师真害羞。
清燕现在住女工宿舍这边。
余凤敏消息灵通得很。
刚才余凤敏跟袁秀红就聊过这事,她们觉得庞清燕的性子不适合去扫盲班当老师。
袁秀红刚才下楼打水的时候,看到庞清燕是哭着回来的。
不出声只抹泪,生怕别人看到。
“秀红,你那膏药还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