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用火钳把柴火淘出来了。
杜老三打了瓢水,往桌上一淋,赤啦一声,火灭了,还冒着烟。
“锅太汤了,把汤碗拿出来,就在外头盛汤吧。”杜思苦夹了一块小鸡肉,递给老五,“尝尝味。”
老五使劲的用嘴吹了吹,呼,呼。
然后用牙齿咬着,等没那烫了再咬下,吃。
烫烫烫。
老五还上吃下去了,“好吃!咸淡正好,不用加盐。”
杜思苦自个也尝了一块。
人多,这只鸡那就么那么大,每个人还不知道能不能分到一块呢,且不说鸡头跟主鸡屁股了。
大哥杜文也过来了。
于月莺拿着布料,在屋里栽栽剪剪的,他过去问了一下,于月莺说是老五分给她的。
这个表妹挺有意思,反复说不是她偷拿的。
杜
文只是瞧这颜色正,以后给孩子做衣服喜庆,就问问。
表姐让她问老五。
“老五,你那红布哪来的?”老五往杜思苦一指。
杜思苦:“布是纺织厂那边的货。旧货,今年的新料子应该出了,只不过刚出的好料应该先供给商店跟供销社了。
像她这种想下买的,得去纺织厂找熟人。
杜文:“还能买吗?”
供销社早上他看过,布料那区都是些黑色灰色跟深蓝色,不适合孩子用。
“大哥,你要买布?冬天做棉衣的布料,还是穿在里头的布料?”杜思苦想到大哥说大嫂身子最近不舒服,所以没回。
部队冬天应该会发军大衣吧,棉花应该用不上,“毛线要不要?我有个朋友要纺织厂,可以让她帮帮忙。”
杜文一下子笑了,“老四,你长大了啊。”
还会办事了。
不错。
很快他又道,“要布料,厚实一些、纯棉的都要,毛线也买一些。”毛线给他媳妇用,纯棉的布给孩子做小衣。
杜思苦想着:下午只能旷工了。
得去趟纺织厂了。
还有件事。
杜思苦把纺织厂保卫科的那位同志要便宜煤的事说了,最好,“要是能运过去一些便宜煤,可以分我朋友一份。”
凤樱没提,这是她自个安排的。
杜文:“小问题,等会我去煤厂找卫东(老卫的大儿子),你跟我一块去,煤厂有拖拉机。“到时候他们就着拖拉机去纺织厂。
油钱他出。
杜思苦:“行。”
大哥不愧是大哥,真能干。
她跟在后面什么都不用操心,真好。
当然了,去纺织厂的事得拍完全家福之后才好去。
中午,杜家的菜特别丰盛,红烧肉,鸡汤,笋干炒肉,煎豆腐,青椒茄子,炒黄瓜,炒青菜,萝卜丝。
还有于月莺从家里带来的咸鱼,干豆角泡了,可时间太短,没来得及煮。
晚上用红烧肉的汤汁焖干豆角。
隔壁张婆子带着孙子又来了。
杜家院里煮鸡汤,香味飘得老远,孩子都快馋哭了。
杜爷爷乐呵呵的让杜母给张婆子的孙子盛了一碗,还夹了两块好肉。倒不是不想多给,汤里的肉就那么多,刚才一人一筷子,就剩这么点了。
桌子小,把圆桌面搬出来了,又跟邻居借了几个凳子,今天算是挤坐下了。
特别挤。
吃饭手都伸不直。
杜思苦跟老五坐一块,旁边是于月莺。
于月莺今天一口肉都没吃,只夹跟前的两盘菜,一个炒黄瓜,一个茄子。
跟上次小姨姨父在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杜文跟杜二还多看了两眼。
这个表妹在杜家怎么拘束成这样?
“小于,吃菜,别光夹黄瓜。”杜文说道。
“好的,表哥。”于月莺夹了一筷子的笋干炒肉,然后又不来了,乖乖的吃着米饭。
杜思苦跟老五坐在旁边,自己吃自己的。
又不是没长手,以前没见客气过,现在是人多,不好意思了?
“姐,你跟大哥去纺织厂,能帮我带一点纯色的红布吗?”老五小声问。
“这么正的颜色可不好买。”杜思苦不打算给老五买,有也说没有,同时,她还提醒老五,"你可别跟着那群同学胡闹,可不能干抄别人家的事。”
红卫小将大部分都是学生。
老五瞧了瞧杜思苦,嘀咕,“有些人思想不行。”
还真是。
杜思苦转头盯着老五,“不想就好好说,让人家多学学主席语录,谁家没有亲人,都是父母养的。你想想,要是爸妈那么大年纪,或者爷爷奶奶那么大年纪,被那些人小年轻又打又骂的,这亲人能好受吗?”
老五在想。
杜思苦:“他们干你也别干。”
阻止不了就不掺和。
动乱总会过去的。
老五假装吃饭。
杜
思苦也不想说教,但是在这个事情上,不能不说,“有些事你要自己用脑子去想,别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知道吗。”
不能脑子一热就冲上去,打倒这个打倒那个。
“知道了。”老五不想听了。
杜思苦绞尽脑汁的想,上辈子老五......好像过得挺好的。
有没有这档子事呢?
没印像。
杜得敏坐在杜奶奶身边,文秀挨着她。
两个大鸡腿,一个在杜爷爷碗里,一个在杜奶奶碗里,病人嘛。
杜
爷爷碗里的那个夹给了老五。
杜奶奶本来也想给老五的,左看右看,后来夹给了杜思苦,“我牙不好。”
话是这样说,其实杜奶奶是没胃口,还是为杜得敏的事烦心。
杜得敏都愣了。
以前,这个大鸡腿是她的。
杜思苦:“奶奶,回头买了膏药我就给您送过来。”
大鸡腿她就不客气了。
杜母:“老四,跟你表姐分分。”月莺明天就走了,瞧瞧这孩子可怜的,在桌上都不敢夹菜吃。
还是老杜等明天的话太重了。
杜思苦直接开吃。
杜母表情一僵,这老四怎么这么听话。
“老四,你懂不懂礼数?"
当着这么多人的呢,一点面子都不给她。
杜思苦:“你再买一只鸡只独煮给表姐呗。”继续吃。
就记忆里于月鹫干的那事,她就不能够把这鸡腿分给于月莺,分了心里不舒服,脑子可能也会不舒服。
“你真是不像话,像你这样,以后嫁了人怎么办!”杜母声音越来越高。
嫁人?
杜爷爷眉头青筋一跳,“好了,彩月,孩子们爱吃就吃,下次再买就是了。”
怎
么还提婚事。
现在老四这状态可不能随便嫁人。
这是想去祸害谁家呢?
杜母再气也没办法,爸都这么说了,她能不听吗?
杜思苦把嘴里的食物吃完,直接说:“下午拍完全家福还有事,之后就回厂里了,晚上就不回来了。我现在上班了,不能老请假。”
杜母脸色难看。
老
四要走?
那这晚饭怎么办,谁做?
老四这班有什么好上的,工资又不给她,耽误一两天怎么了。
杜母:“半天假你都请不到吗?”
杜思苦:“之前请过了,现在不好请,我才去不久,不好多请假。”
“不行就别干了。”杜母语气不好。
杜思苦瞧着杜母,就明说了:“妈,晚上你带表姐去相亲,爸他们可以去下馆子,你怎么老惦记着让我请假留下来做饭呢?"
那不是花钱吗!
杜母瞪杜思苦:“最后家里花的还不够多的。”
杜有军:“大嫂,晚饭我请。”
不用再吵了。
既然晚饭有着落了,杜母就没再说了。
不过,这心里依旧不痛快。
照相馆那边,杜父定的是两点。
杜家吃饭晚,等吃完都一点多了,洗碗洗锅是来不及了,一家子人匆匆往照相馆去了。
“姨妈,我就不去了。”于月莺不是杜家人,就留在了家里。
她自己不想去。
她刚得的红料子还没缝好呢,要是去拍照,得耽误不少时间呢。
她拿了之前的衣
服,在衣服领子跟袖口处缝上红花边,这样一来,衣服又是新款式了。
还
让人眼前一亮
。
正好晚上穿去贺家相看。
杜母一听也有道理,就没再劝。
到
了照相馆,爷爷奶奶坐在中间,杜父跟杜母坐在左边,杜有军跟杜得坐在右边,孩子们全部站在后面。
一共十二个人,坐了六个,站着六个。
文秀在杜得敏身后,杜思苦跟老五是挨着站的,站在杜父杜母身后,杜文三兄弟站在中间,他们个子高,站中间照出来的相好看。
“好,笑一个。”照相馆的师傅喊道。
咔嚓一声。
闪
光灯亮了。
照好了。
“你们是要洗黑白的,还是彩色的?”照相馆的师傅问,“几寸的?”
尺寸不一样,价钱不一样。
杜爷爷:“要彩色的,要大一点的。”
照相馆的师傅:“那这可不便宜,彩色六寸照得二十块钱。”
杜父过来,“爸,就洗黑白的。”
照相馆的师傅道:“黑白的六寸照十块钱。”
杜爷爷想了想:“要一张彩色的,再要一张黑折的,要有框。”
大客户啊。
照相馆的师傅笑了:“行。”
“等一会,我再拍一张。”杜爷爷突然说。
杜父心提了起来,单独拍一张,什么意思?
等杜父看到是他爸跟他妈一起拍了一张合照,这才放心。
他真怕是遗照啊。
完照,杜文过来跟杜父说了一声,有事要去办,晚点回家。
拍
杜二也是一样,跟老朋友们聚聚。
要不是晚上二叔请他们下馆子,他晚上都不一定回来吃。
杜文带着杜思苦去了煤厂。
找卫东。
卫东出来了,他个子一般,不高不矮,单眼皮,因为在煤厂干活,手指甲缝里常年是黑的,倒不是没洗手,而是洗不干净。
“杜大哥,你什么回来的!”卫东看到杜文很惊喜。
“昨天回的。”杜文道,“我过来是有点事想找你帮忙。”他说了煤的事,现在就在一车煤,便宜点的。
等会送到纺织厂去。
“没问题。”卫东拍着胸脯保证。
他爸在煤厂干了几十年了,他也在这边干了几年了,煤厂的人给他爸面子。
“纺织厂挺远的,要煤也多,厂里能用拖拉机运吗,油钱我出。”杜文把钱都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