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老三回去跟杜母交差了。
“妈,蒋婶说晚上让你带表姐过去吃饭,到时候见见。
杜母忙着炒菜,听不清,杜老三走近,又大声说了一遍。
杜母这才听见。
杜母本来都要点头了,可突然想到:“晚上我去外头吃,家里的饭谁做啊?你哥他们不吃了?”这可不行。
她又往外头瞧了瞧,老四回来了,让老四去做饭!
“老三,你去把老四叫过来。”杜母道。
这两句话连着,杜家老三又不笨,一下子就明白杜母的意思了。
他出去找杜思苦了,压着声说,“妈晚上带表姐去贺家吃饭,她想把晚饭交给你。”
杜思苦点头,表示知道。
“妈让你现在过去。”杜老三道。
杜思苦在院子外头坐着没动,“哥,你话带到,剩下的不用管。”
不去。
去了干嘛?
上赶着找活干啊?
原本杜思苦还想着下午走不走,这会不用走了,吃完饭拍完全家福,立刻回厂里。
不然,这一堆的事都要落到她头上。
厨房那边,杜母等半天,都没看到老四过来,心里埋怨了两句:这老四出去工作后,竟学会偷奸耍滑了。
现在就会偷懒了,以后嫁到婆家,有得苦头吃!
等她忙完,回头好好说说老四!
哪有姑娘家这样的!
外头。
鸡是杜文杀的,毛是杜二拔的,后来洗干净放到锅里,加了葱姜调料,杜思苦坐在锅边加柴看火。
她加的很多水,人多,水就多加点,到时候汤也多。
水煮沸后,杜思苦就把多的柴火拿出来了,小火慢熬。
杜二拔完鸡毛,手上有股腥味,用肥皂洗了手后,到杜思苦这边来了。
“老四,你去的什么厂?”杜二直接坐到地上。
家里没椅子。
杜思苦侧头看着二哥,“机修厂。”
杜二观察着杜思苦的神色,“机修厂这种地方,挺累的,你适应吗?怎么突然想到去机修厂?”
老四确实变了。
以前老四做事虽然又快又利落,但是看人的时候眼神是怯的。
现在不一样,老四不管是做事,还是跟人对视,都大大方方的。
一点都不怕人。
“机修厂那边的同事都挺好的,车间有师傅带我,我还学会开拖拉机了,“杜思苦慢慢说道,“就是离家远了些,平常回不来。
杜二:“不常回来也好。
省得又被他妈那老一套给害了,说什么姑娘家要会干活,这样到婆家才活得好,要找个好男人嫁了,生儿育女,这辈子的任务就完成了。
瞧瞧这说的什么话,这都什么年代了,这旧社会的东西早就过时了。
主席都说过,妇女能顶半边天。
现在的女人能上学,能工作,就是为了嫁人吗?
杜二是不赞同杜母这样教妹妹的,老五脑子好,他多说几句,老五就记住了,没听妈的。
老四不行,太听他妈的话了。
不过现在看来,老四像是开了悟,会动脑子了。
“老五说你从上铺摔下来,怎么样了,还有没有哪不舒服?”杜二又问。
“没什么事了。”杜思苦不自觉的伸手摸了一下后脑勺。
二哥在她身边问了这么久,是什么意思呢?
杜思苦思考了一下,说道:“当时率下后来,妈他们说我两天没醒,当时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我嫁给沈洋了。”
杜二静静听着。
杜思苦又接着说道:“我梦到嫁给沈洋过得不好,他心里惦记前妻,后来,”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说爷爷奶奶的事。
杜二抬头看着杜思苦。
杜思苦侧头,看屋里看了一眼,低声说,“爷爷奶奶身子骨不好,爷爷…………
杜二的表情变得凝重。
他听出了话外之音。
“几月?”
杜思苦头疼了起来,很疼。
她还是咬着牙说了出来,“十,月,底。”
杜二站了起来,“老五,过来看火。”老四用手捂着头,应该是头疼,杜二把老五叫出来看火,扶着老四去了屋里。
“二叔,老四头疼,你帮着给看看。”
杜有军在杜爷爷那屋。
听到杜二喊他,他就出来了,“怎么了?”
“老四头疼,”杜二皱眉,“刚才说了些不该说的话。"
杜有军让杜二把杜思苦找到了杜小姑之前的屋,让她躺着。
翻翻眼皮,摸摸额头。
文秀原本在屋里呆着,看到他们进来,想了想,出去了。
步子一拐,到杜爷爷那屋了。
“姥爷,我妈她今天不过来吗?”文秀望着杜爷爷。
不是说要拍全家福吗?
她妈还没来呢。
是不是在上班啊?
文秀觉得她妈那个班挺清闲的,杜家拍全家福这样的事,她妈完全可以请假啊。
杜爷爷半天没回答。
杜有军出去找社奶奶,拿了风油精过来,倒出来抹到杜思苦的太阳穴两边,还在鼻子下面也抹了。
味特别冲。
杜思苦原来浑浑噩噩的,脑子里闪现的是杜爷爷没了,家里办丧事,家里挂着大白花,家人批麻戴孝。
这会被风油精一刺激,杜思苦一下了就清醒了。
脑中不属于她的记忆一下子淡了起来。
入眼茫茫白色也渐渐退去。
没事了。
杜思苦坐起来,长长的喘了口气。
杜有军:“老四,怎么样了,要不要再抹点风油精?”看这脸色,不像刚才那么白了。
应该是好些了。
“好多了,谢谢二叔。”杜思苦觉得以后不能乱说话了。
事情可以改变。
但是不能从她嘴里说出来,刚才那一阵太难受了。
杜有军把风油精给了杜思苦,“这个拿着,要是不舒服了,就打开盖子多闻闻。”
管用。
杜思苦接过风油精。
外头传来老五的声音:“小姑回来了。”
杜有军脸色微变,急步往外走。
这是,有事?
杜思苦往外看了眼。
杜二:“小姑之前在派出所关着你知道吧?”他妈昨天跟他说的,大哥也知道。
昨天晚上杜母拉着他跟大哥说了半宿话。
什么都说了。
杜二要去瞧热闹了,问杜思苦,“去不去?”
杜思苦摇了摇头。
杜二自个去了。
杜思苦发现头完全不疼了,可以去!
她起来,拿着风油精也出去了。
瞧瞧去。
-
杜得敏抱着坐着轮椅的杜奶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二哥推我,还把我推到地上了,他还骂我!”可算是找到告状的人了。
杜奶奶:“小辈们都在呢,你别哭了,有事屋里说。”
不光家里小辈看着,隔壁小刘从那边冒出来了,估计是踩着椅子在看呢。
杜得敏眼睛肿得不像话,“妈,你还偏心二哥!”
文秀听到声音跑出来了,“妈。”
杜得敏看到女儿,怔了怔,然后把泪抹干净,“你出来做什么。”刚才哭得太狠,声音还有些哽咽。
文秀看着母亲受了委屈,过来抱住了杜得敏,“妈,我不生你气了。”
她说的是母亲跟父亲离婚的事。
她爸已经走了,她不想连妈妈都不在身边。
“你生哪门子气。”杜得敏倒底是抱住了女儿。
在女儿面前,她是个大人,她得有个大人样。
杜家没热闹瞧了,周围听到声围过来的人慢慢的散开了,私底下倒是悄悄议论起来。
这杜老爷子刚回家的二儿子跟小女儿不合啊。
吵起来了。
后来越传越离谱,说兄妹俩打起来了,老死不相往来。
“小姑,门口那男同志是不是你朋友啊?”老五突然出声问,“在门口站半天了。”刚才好像也是那男同志把小姑送过来的。
杜得敏这才想起来送她过来的程继明,她冲他招手:“大程,你进来。’
这是小程的大哥,为人正派,跟小程不一样。
早上她晕倒的时候,是大程去派出所找的警察同志,在卫生所打针的钱也是大程付的。
人特别好。
程继明在门口摇摇头。
他就不进去了,既然小杜同志已经回家了,又跟家人合好了,那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都怪他弟弟,好好的偷东西做什么。
杜得敏让文秀松开她,她走到门口,“你瞧家里煮了鸡汤,你帮我这么大忙,中午留下来吃个饭吧。”
在院里看火的老五听到这话,绷着脸。
瞧瞧小姑说的这是什么话,她煮的鸡汤,一家人都不够吃呢,还请外人来!
今天是家宴,要外人做什么!
老五心里窝火。
她看个火容易吗,这柴火边上热死了。
“不了不了,你没事就好,我回家了。”程继明说完,犹豫了一下,“我觉得家里老人年纪大,你有事还是好好跟老人说比较好。”
光吵架是没用的。
杜得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这是想到之前的糗样被程继明看到了,臊的。
程继明走了。
老五心想,这人倒是识趣。
杜奶奶脸色特别难看,“得敏,你跟我回屋,我有话问你。”
杜得敏正好也有话单独跟杜奶奶说。
她早上给了程继明十五块钱,这钱她妈得补给她。她想过了,还是把文秀带到冰棒厂一起生活比较好,她的工资只怕不够,她妈手头钱多,每月可以给她补一点。
杜得敏自个走在前面。
还是杜有军见他妈费劲的转着轮子,这才推着轮椅去了屋里。
杜奶奶把杜爷爷从屋里赶出来了,说母女俩要私房话要说,不方便男人听。
杜爷爷只当没看到杜得敏。
不过还是说了一句:“有军早上没做错,出来不许说他。”
他知道杜得敏是过来跟老婆子告状的。
“知道。”
杜奶奶压根就没想这事,“把关门上,不许外人听。”
社爷爷出去带上门。
杜奶奶不放心,让杜得敏把门反锁了,这才寒着脸问:“得敏,你老实跟我说,你非要跟小郭离婚,是不是因为刚才那个男的!”
是不是外头有人了!
杜得敏本来一肚子的话,全被杜奶奶的话打乱了,她不敢相信她妈竟然这么想她。
“妈,我是什么人你还不清楚吗!”
怎么能坏她清白!
杜奶奶盯着杜得敏,“你不要东拉西扯,你就跟我说,是,还是不是?”
“不是!”
“那你怎么叫他大程?怎么不连名带姓的叫,怎么不叫同志?”杜奶奶眼睛盯着杜得敏。
这可不是小事。
这要是外头有了人,才要跟小郭离婚,那是人品败坏。
杜得敏真是有口说不清!
她也是今天才认识大程的。
院里。
杜思苦拿了干净筷子,用筷子戳了一下锅里的鸡肉,一下子就戳进去了。
“鸡肉好了,柴火可以拿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