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徐徐而过,吹响林间落叶,垂挂宫檐下的宫灯四下摇摆,晃动烛影斜斜而落。
与其他宫宇中的喧闹相比,东宫静谧无垠。
等候宫门口的侍卫见到拾阶而上的身影,他走上前拱手:“主子,世子在书房等您。”
萧瑾承不冷不热地嗯了声,对萧予淮等候在书房一事并不疑惑。
书房门扉被推开,丝丝缕缕的檀木香悄然而至,索索环绕于男子的四周,散去了男子身上的清冷。
饮着茶水的萧予淮听到声响,掀起眼眸看来,深邃的瞳孔深处只落有熟悉的身影,他视线越过来人的身影往后看,除了影诀和余白外,再无第四人。
他剑眉微挑,“傅羡好不和你一起来?”
萧瑾承走到书案前,闻言抬眼瞥了他一眼,又落回书案上的箭羽,淡淡地问:“找她做什么。”
清湛的嗓音极其淡薄,听不出言语中的喜怒哀乐。
不过萧予淮和他自幼一同长大,多多少少也能听出点他话语中透着的不悦,不悦于自己的探寻,轻笑了声,道:“问问也不行?”
萧瑾承随意地将箭羽搁到一旁,漫不经心地坐下。
睨见他的动作,萧予淮起身,取过一旁的箭柄把玩,“我是真没想到羡好竟然会找上你。
以他对萧瑾承的了解,不论傅羡好在皇后身边过得如何,他都不会窥探上一分,若真如傅羡好所言那般两人之间有合作,大概率是傅羡好寻上门来。
这点,倒是与他印象中的羡好全然不同。
敢在皇后的眼皮子底下找上太子,可谓是勇气可嘉。
“我本以为她虽然聪明但性子实在软弱。”萧予淮薄唇微扬,“没想到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
萧瑾承闻言,不置可否。
“不过她恐怕觉得只是找上只千年老狐狸合作罢了,殊不知是找上了匹?????”萧予淮指腹摩挲到箭柄上的图符,似笑非笑的神色陡然变了好几变,将将溢出口的话语也止住了,垂眸借着宫灯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开裂了的箭头,他抬起头:“怎么回
事?"
若无宫中旨意,清和园应是按兵不动才对。
眼下清和园只有两道旨意能够进行驱使,一道来自承天宫,另一道便是东宫。
“傅家入京途中遭埋伏。”萧瑾承稍抬了抬眼,淡声开口,“来人用的是清和园的弓箭。”
萧予淮眸色微凝。
眼下傅羡好已经与东宫合作,旨意定然不会是东宫下的,而承天宫也断不可能在这种小事上动手。
刻有清和园图符的箭柄明晃晃地出现在傅家车上,定然是有人从清和园中偷偷运出了箭柄交给前去埋伏的歹徒,“查出是谁了吗?”
昏暗的烛火掠过主位上男子的漆黑瞳孔,半分情绪都看不出来。
他幽邃的目光轻描淡写地掠过萧予淮手中的箭柄,与神色间的波澜不惊相比,汇聚瞳孔深处的凝霜似要溢出,悄然间又被沉沉压下,没有消融的迹象。
良久,静谧的书房中方响起男子的低笑声,紧随其后的是泛着延绵不断杀意的嗓音。
“集英殿。”
萧予淮抵着箭柄的指尖微滞。
要说是萧澈也不是不可能,傅家作为五大世家之一,仍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有一个羡好被困于长信宫是远远不足以让傅家站入被圈定好的阵营中,可若是以寒门刺杀为引线,将傅家一点一点地推向寒门的对立面,是完全可取的方式。
RE......
“可有证据证实 ?"
闻言,萧瑾承眸中闪过一抹不带丝毫色彩的笑,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语,不疾不徐地道:“有无证据,有何区别。”
萧予淮怔了下,好一会儿才明白他想要做什么。
行草船借箭之举,不失为个选择。
他顿了顿,“傅羡好知道吗?”
“不知。”萧瑾承指尖抵着书案上的册子,约莫有一掌之高的册子恰恰是两载前傅羡好送来的,不知想起了什么,他凝着册子的瞳孔中的寒散去了些许,“还不到时机。”
萧予淮闻言,微微摇头笑着。
他很少见自己这位表弟如此为他人着想的模样,越是这样,就越让他觉得不对劲,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对于羡好来说是合作,对于你来说......”
萧予淮挑挑眉,没把话说全。
萧瑾承目光斜斜地扫了他一眼,不语。
如此,萧予淮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就是觉得十分的稀奇,回头随手扯了道椅子上前,不免得为陌生到只是颔首之交的傅羡好说了句话:“世人都说姻缘天注定,人姑娘家要是没有这个想法,你也别强求。”
“姻缘天注定?”萧瑾承慢条斯理地重复着这句话,平缓无波的嗓音透着数不尽的迫意,道:“孤只信人定胜天。”
萧予淮哑然失笑。
“罢了罢了,这种事情不是我这个外人能够插手的。”半响,他恣意地靠着椅背,停顿须臾,啧’了声:“就是苦了子渊,老树逢春开花,好不容易对一位姑娘有意,谁知还和你看上了同一个人。”
说到这儿,他突然觉得事情好像有些儿有意思了起来,不禁坐直了身,饶有兴致地扬起眉梢,“不过以子渊的性子,他若是真想争,也不会因为你是太子就让着你。”
他们都是一同长大的,对彼此的性子也多少要比其他人清楚,三人心中都门清,昨夜王绍卿虽言说不过是不愿羡好迫于形势,觉得她可怜而已。
然而满京上下迫于形势的姑娘家数不胜数,也没见他可怜过其他人,怎么就偏偏可怜不过见过一面的傅羡好。
萧予淮想了想,补充了句:“不过你俩可别做出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来,我可不管你们俩。”
闻言,萧瑾承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傅羡好离开竹屋,接过观祺递来的食盒在手中,头也不回地朝着萧清歌寝殿的方向走去。
除夕夜,贵人们都聚于宫宴上,宫人们也聚在一起过着新岁,就连阴冷昏暗的宫街上当值的侍卫都不免得分心了些许。
她穿过好几条街,都没有见到当值的侍卫,就连萧清歌所居的寝宫,也见不到半道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