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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 27 章(三更合一)

盈盈话语的重音着意落在了好人二字,叫人听不出半分的熟稔,倒像是刻意将人与之划分的意思。

萧瑾承神情松动了些,“嗯。”

清冽的嗓音与适才有过之无不及,不过羡好还从细枝末节中听出要比适才的缓了不少,她垂眸呷了口茶水,随即不动声色地挑开了话题:“适才听世子的意思,公主如今还在宫中,不知她的情况如何。”

察觉到她着意转移的话题,萧瑾承挑了挑眉,循着她的话往下延:“她若不想,谁也逼不得她。”

就算是困于亲情的约束,背负着枷锁前行,也是萧清歌自行选择的路。

“嗯。”傅羡好眸前闪过于京都府牢狱中凝见的神情,心尖微微颤动,借由着她,仿佛看到了另一道身影。

忽然响起的清脆声响唤回傅羡好的神思,她撇开眸看向窗牖外,霎时间,升空的烟火悄然绽开,璀璨耀眼的烟花布满整片天空,照亮了整条长街,就连没有烛火照射的昏暗无光死角也没有错过。

女子精致上挑的眼眸中盛满烟火余晖,不过短短一瞬,烟花再次绽开,坠落的烟火掠过她的眼眸,衬得双眸出奇得澄亮。

漫天的烟火沿着佑安街蔓延开来,四下街道烟火随之升空,一时之间满城皆起,璀璨的余晖甚至延伸到静谧无垠的宫院之中。

西苑一隅烟火升空,怦然绽开。

悄然无声的宫殿中倏然松动了些许,留于宫殿内的嫔妃们也都走到了檐下,望着不远处宫殿上空绽开的烟火。

余有长信宫。

听闻声响而出的竹清抬眸睨了道宛若白日的烟火,火光照亮了她眸中的担忧,只是一眼,她就垂下了视线,神情不安地看着静伫于院前的身影。

余光瞥见捧着汤婆子小跑而来的宫女,竹清招了招手,接过宫女手中的汤婆子快步下了台阶,将汤婆子递给了随行侍女,低语道:“宫门已经落下,奴婢着人收拾了华音阁,也换上了您常用的香料,您??”

“竹清。”萧清歌唤她,眸光始终落向紧阖的门扇,“你若是傅羡好,你会如何。”

竹清愣神,嘴角微张。

终了,她垂眸道:“主子安好,奴婢等人也才得以安身立命,奴婢若是羡好,也是愿意的。”

萧清歌静静地看着她,忽而笑开了颜。

笑着笑着,眸中的神色渐渐地冷了下来,瞥了眼烟火绽开的昭和宫,道:“母后若是不愿见我,我去寻父皇如何?”

竹清一愣。

不等她开口,正殿门扇被人推开。

逆着烛火而立的残影斜斜,罩住院中的三俩身影。

忽明忽暗的烟火时而照亮那道抿着唇的脸庞,叫人看清她神情中的冷漠,时而又暗了下去,什么也都看不见。

“滚进来。”

淡漠的语调恰似寒天,刺向院中的女子。

萧清歌似没看清般,嘴角微微扬起,迈开僵硬的步伐,斗篷上的露水随着身形的颤动而坠落。

踏入正殿,尚存的露珠被迎面而来的灼热侵蚀掠尽。

伺候殿中的?云挥了挥手,遣散了四下的宫女,自个和竹清也走了出去,一左一右地守在门口。

暖和的气息散去了萧清歌身上的严寒,她凝望着软榻处的背影,“母后。”

“你还知道本宫是你母后!?”额头抵着指节的皇后蓦然抬起头,眸光恰如利剑射向阶下的身影,“若不是为了保住你,保全澈儿,你以为本宫想让傅羡好被带走?"

“是我府中出的事,要被带走的人,应该是我。”萧清歌淡淡地道,“母后不会猜不出,是我默许甚至参与谋划郑翊身亡??"

“闭嘴!”皇后起身,眸色凌人,“若非知道是你所为,你以为你会好好地站在这儿?”

要是莫须有的事情,眼下待在德宗院的,就是萧清歌。

被随意污蔑得毫无回击之力的母女形象,皇后自然想要,可偏偏知晓此事定有自家女儿的谋划,才坚决不能让她踏入别人设下的圈子之中,失去了掌控。

“我若进了德宗院,澈儿会好办许多。”萧清歌扯了扯嘴角,“大义灭亲,寒门子弟就算再有怀疑,也不会在此事上为难澈儿,对他而言百利无一害。’

皇后扫了她一眼,问:“如此大势所趋之下张思邈和许川一事,你想要他选择谁。”

萧清歌:“自然是张思邈。”

大义灭亲不过是告知众人,萧澈有这个魄力,也自然而然会让天下寒门对他另眼相看,借着这个时机,张思邈与许川一事中再站在寒门一边,还有谁会怀疑他的用心?

“天真。”皇后味的一笑,“你以为澈儿这么做,世家能放过他?”

她这些年做的事,铺的路,桩桩件件都是迎合着世家所为,与世家间早已达成了默契。

这时突然变了立场,已经心生不宁的世家只会在顷刻之间咬上,不可能给萧澈再起势的时机。

“寒门与世家之争已有百年之久,输赢不过是帝王一句话的事情,世家于朝中盘根错节,太子推举寒门暗中打压世家,早已引起他们的注意,个个都在等着时机。”

说着,皇后沉默了瞬。

她若有所思地凝着神情傲然倔强的女儿,话锋忽而一转:“郑翊的死,确实与你有些许干系。”

人家都说知女莫如母,落到萧清歌这儿,确实知母莫如女,皇后只是稍稍停顿片刻,萧清歌就知她欲何为,淡漠的眼眸微不可查地沉了些许。

如她所愿,她是要走一趟德宗院。

可不知道为何,萧清歌却高兴不起来。

皇后神情缓和了几分,侧眸看向窗棂外仍然在绽开的烟火,道:“明日就是除夕夜,本宫会下旨召你入宫小住,其余的事情都到年后再说,不论如何,也要过个好年。”

昭和宫烟火阵阵,热闹得不行。

萧清歌的心却愈发的冷,与身处冰窖无异。

她突然想起去岁的除夕夜,她和傅羡好遣开宫人拎着酒壶悄悄地跑到地势较高的宫后院凉亭中,放眼望去端可瞧见满宫的光景,灯火通明。

萧清歌心情很舒畅,被赵家烦得不行的她只觉得那一刻的皇宫是最为安心舒畅的存在,就如此和傅羡好说了。

说完,她看着笑意盈盈的傅羡好眸色暗了暗,嘴角上扬的弧度也悄然落下了几许。

萧清歌知道,对于傅羡好来说,这儿不是她能够安心的地方,她想要的,偌大的宫城永远都给不了她。

而此时此刻,萧清歌倏然明白了。

这座宫城不止给不了傅羡好想要的,也困住了自己。

萧清歌笑了笑。

蓦然觉得,对于傅羡好而言,今岁的除夕夜,想来应该是算得上舒心。

宫垣外。

傅羡好下颌搭着窗?上,静静地望着满城的烟火。

若要道精妙绝伦的样式,眼前绽开的烟花自是比不过宫中燃放的烟花样式精巧,但她却更喜欢眼下的场景,街道上人声鼎沸,热闹得不像话。

楼宇下的嬉闹声驾着微风徐来,萧瑾承神色慵懒地靠着椅背,眸中溢满了女子笑靥如花的脸庞,再也装不下其他。

安静多时的门扇颤动了下。

“主子。”影诀叩了叩门扉,“时辰到了。”

傅好闻言,毫不留恋地起身。

端见这一幕,萧瑾承懒散的眸光沉了几分,薄唇却带着些许笑意,“你当真是果决,就算再喜欢,该走时也会毫不犹豫地离去。”

“再好的事物,也总有消散的时候。”傅羡好侧身取过帷帽,没有瞧见他的神色,“到了时候就走,还能记住最耀眼的样子,只会瞧见最灿烂的时候,也看不见落幕后的寂寥。”

伴随着微风扬起的帷帽纱帘掠过萧瑾辰的指尖,不过一瞬就不着痕迹地滑开,他垂眸睨了眼指尖,“烟火落幕后,也可能是另一场庆典的开始。”

“或许吧。”傅羡好戴好帷帽,隔着薄纱,凝着眼前男子的眼眸中闪过丝缕欲言又止,眼睫微颤,挡住了眸中的情愫,道:“但不一定是我想要的。”

萧瑾承双指指腹微微摩挲的动作停滞须臾,掀起眼眸望向语气中掠着点点笑意的纤细单薄背影,尘封心底的情愫叫嚣着汹涌着,欲要喷涌而出。

他眸色暗了暗,端起眼前的茶盏一饮而尽。

端放了会儿的茶水已不负温热,清爽的凉循着喉骨滑过,徐徐渗透入其中,荡去了他心中的闷热。

这时候,傅羡好忽而转过身,看向他。

迎着她的视线,萧瑾承稍稍静了会儿,微挑眉峰。

傅羡好不明所以地瞥了眼身后,问:“不走吗?”

萧瑾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起身:“走。”

言语间,门扉推开,楼宇下的喧闹声蜂拥而至,欢笑声阔论声不绝于耳。

为了避免人影过多引来他人的注意,他们兵分两路。

隔着帷帽纱帘,傅羡好都能清楚地瞧见每个人脸上的欢悦,耳边回响着说书先生饶有趣味的腔调,尚未听明白是何故事,就已经被他抑扬顿挫的话语声给吸引了过去。

穿过楼宇下的众人,傅羡好回到了惜云阁的后院,不知何时起,观祺已经跟在她的左右,扶着她踏上了了车舆。

傅好将将坐稳,车舆帐幔就被掀开。

还未瞧见人影,熟悉的檀香已然伴随着微风入内,下一瞬,男子颀长的身影覆来,黝黑的影子盖住了??忽明忽暗的声音,只余下淡淡的气息萦绕其中。

眼下漆黑,耳畔的声响就愈发地清楚。

傅羡好清楚地听到起伏有序的喘息声,低低的声响于黑夜间悄然放大,如同击鼓般响彻云霄。

她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后脑勺笔直地撞上车,鬓发间的流苏簪子硌得生疼,傅羡好下意识地咬住唇不叫疼痛溢出,忽如其来的痛感也叫眼眶水珠瞬间聚起,盈溢于澄亮的双眸间。

萧瑾承落座。

明亮的烛火照亮车舆。

女子眸中盈溢着的水光也无处遁逃。

昏暗的光影中,水汽尚未褪去的眼眸对上男子薄凉的幽邃眼眸,清冽的眼眸溢满了深沉不可测的墨色,仿佛要把人吸进去那般,暗藏汹涌,端看不到底。

四目相对,萧瑾承停顿了须臾,视线下移,看向女子微红,泛着水光的唇瓣,耳畔两侧的喧闹声戛然而止。

萧瑾承神色复杂地看着她,垂落身侧的掌心微微蜷缩,握紧,良久,他侧开了视线。

傅羡好不明所以地睨了他一道,忍着痛抬手拨弄了下硌人的簪子。

车舆滚轮碾过细碎的石子,朝着定好的方向前去,张思邈的府邸距离惜云阁有段距离,约莫需要一刻钟左右。

穿过喧闹的街道,车舆驶入漆黑无声的黑夜中。

余光瞥见萧瑾承抬手取下忽明忽暗的烛火,傅羡好了然,舆中的光影会随着帐幔缝隙而出,若是不想引起他人的注意,吹灭光源恰恰是最简单明了的方式。

两人眸光相接的刹那间,烛火被吹灭,眼前陷入一片漆黑。

“紧张?”

绵灼的气息袭来,于静谧无影的黑夜中异常得清晰。

傅羡好下意识地颔了颔首,没有听到声响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或许是看不清自己的动作,这才嗯了声。

要说不紧张,是真的在撒谎。

“紧张,不过也没有特别紧张。”傅羡好侧眸看向正对面的一团黑影,两载间夜里,于四下把守森严的宫殿中往来没有上千次也有上百次,“比起第一次寻殿下,这时候的紧张都算不得什么。”

萧瑾承挑了挑眉。

他还记得彼此的傅羡好可谓巧舌如簧,也不知道是准备了多久,于夜中抱着一册沉沉的书册,站在门前徘徊了多时,久到余白都有些沉不住气,心想借着其他宫门出去瞧瞧的时候,她敲开了已经落锁的东宫门扉。

她见了余白,什么话都没有说,就说求见太子殿下。

余白什么都问不出来,只得寻人前去书房回禀。

傅羡好也十分沉得住气,清心殿距离书房不过百八十步,余白遣去侍卫近半刻钟都没有回音,她就抱着书册站在清心殿的正中央,不催促去寻人自己也不急着走。

而她等的人,半个时辰后才来的。

他来后,只问:“傅姑娘为何深夜敲门而来。”

话语落下,傅羡好将手中的书册摆在桌案上,退后了几步,对上那双淡漠无波的眼眸,他片缕视线都不曾落在书册上,就这般看着自己。

傅好只是静了一瞬,就道明了自己的来意。

她开口便道:“民女知道殿下不愿大动干戈,希望世家能够激流勇退,民女可做殿下与傅家间的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