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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 55 章

丽景轩

柳美人回寝殿后发了好一通火,殿内用的瓷盏茶具摔了大半,满地狼籍,宫人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垂着脑袋,不敢出声。

伺候柳美人久了的宫人都知晓主子因何事恼火,如今的丽景轩不复从前,顺湘苑的宓才人颇得圣宠,风光正盛,而自家主子去御前几回,竟也不见皇上一面,可见是愈发落魄。宫人心底哀凄,有心人已经开始琢磨寻一个新的主子,人往高处走,水往

低处流,有宓才人在,跟着柳美人,怕是再也出不了头了。

柳美人心口起伏不平,攥紧了鬓边拆下的珠翠,越想越气,反手掷到地上,“彩芸!"

殿内前面跪着的女子,乍然一顿,那女子梳着寻常的宫人发髻,颊边却敷了厚重的脂粉,又用挽起的黑发做掩,远远看着与寻常人无异,倘若走近了拨开掩盖的黑发,便会骤然一惊。少女原本细腻的嫉妒布了一道狰狞可怖的疤痕。

丽景轩中,最先跟随柳美人入宫的婢女因玲珑貌美,生了别的心思,柳美人发觉后,便是交给彩芸,不动声色地处理了。在这宫里,想要一个奴才消失,法子实在太多。

彩芸做了柳美人最亲近的大宫女,仗着近身服侍主子,常便欺压下面的宫人,跋扈过人。

彩芸知道,宓才人未存好心,她也更痛恨柳美人对她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她对柳美人忠心耿耿,柳美人说将她打发,就将她打发了,她脸上这道把,刚落下的时候,她哭着去求柳美人请太医帮她诊治,柳美人却只是厌恶地看了一眼,叫她?

开,免得沾染了晦气。她在柳美人眼里,许是连狗都不如。更何况,顺湘苑的才人得宠日盛,又与柳美人不对付,柳美人在这宫里,也剩不下多少好日子。

彩芸恭敬地上前,敛去眼底怨色,劝道:“主子何必动怒,它才人倘若真的得宠,圣驾今夜也不会去了坤宁宫。”

“皇上今夜要去那个宓才人那儿还得了!”柳美人横眉竖目,瞪她一眼,“逢上十五,宓才人再受宠,也不能让皇上乱了祖宗规矩!”

彩芸低着头,意有所指,“正是如此,皇后娘娘是六宫之主,有些人恃宠而骄,皇后娘娘总要去管教一二。”

柳美人倏忽哑声,眸子微眯了眯,盯着面前恭敬无比的彩芸,忽而嘴角勾起,“你去外殿这么久,长进了不少。”

彩芸轻声道:“奴婢都是一心为了主子。”

这番话,给柳美人提了个醒,今儿是皇上宿在坤宁宫,倘若顺湘苑闹起来,宓才人恃宠而骄,勾去了皇上,皇后娘娘能不恼吗。皇上明面不说,也心知肚明,慢慢也就生出了厌烦。

柳美人一想到宓才人遭皇上不喜,六宫人人都能踩上一脚就心生痛快。

她正要吩咐彩芸去办这件事,扫了眼彩芸脸上的疤,不觉拧起眉,便招来地上跪着的宫女,吩咐了几句。

彩芸将柳美人变幻的神色看在眼里,愈发心寒。

那宫女自是主子说什么就做什么,听了吩咐,便匆匆出去传话。

柳美人洋洋自得,对着妆镜轻挑唇角,“宓才人,我这可是在帮你啊。”

“梳妆吧,去瞧瞧宓才人身子可还爽利,”

彩芸应了声是,她顿了下,似是记起什么,迟疑道:“奴婢还有一事。”

“昨日上元宴,正是妙清当值,有人看到徐答应宫里的人与妙清说了几句话,却不知是什么,只是那妙清看起来极为感激。”

柳美人得意的表情僵硬住,慢慢变得扭曲,“好你个徐答应,果然是你暗害于我!”

“待收拾了宓才人,我再来收拾你!”

明黄跳动的烛火中,彩芸轻敛下眼,熟稔地为柳美人簪好发间的珠翠环。

天幕沉沉,月银如雪。

这夜辛柳当值,她捧着烛台,待散了夹袄的寒气,掀帘进殿。

明裳里着衾衣,外披雪白的狐裘,倚着镶花引枕,随意翻去一页手中的话本子。

殿内换了新的烛火,明亮些,明裳揉揉发酸的眼睛,随意瞧了外面一眼。

“人过来了吗?”

辛柳将明裳抱着的暖炉换了,俯下身整理微乱的弹花锦被,笑道:“主子且放心,辛小五已偷偷去看,柳美人沉不住气,大约不到半刻就到咱们这儿了。”

这夜也是彩芸临时给明裳递的信儿,明裳并无准备,她并不喜旁人擅作主张,彩芸自作聪明,给了她一张投名状,却不知这番行事,已让明裳敲定了心思,即便保住彩芸,也不会将她留在宫里。

如辛柳料想,没到半刻钟,殿外就传进了通禀,柳美人完全不复上元宴待明裳那般的刁难,反而先规规矩矩地福了身子,态度极佳,“倒是巧了,宓才人这么晚竟还未安置。”

她眼眸轻转,也不让明裳说话,继而叹息一声,“宓才人上元宴得皇上加赞,料想此时是在想着皇上吧。今儿十五,皇上要宿在皇后娘娘宫中,是历来的规矩,才人虽得皇上赞赏,升了位份,也得知道规矩,便是委屈些,也不能让旁人说了闲

话。免得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宓才人恃宠而骄,敢打皇后娘娘脸面呢!”

柳美人一番话,看似安抚,实则处处给明裳,嘴上说不是恃宠而骄,实则就是在说明裳恃宠而骄。

明裳看破不说破,便也陪她演戏,弯月般的眸子期期艾艾,倒真像那么回事儿。

她故意撑起精神,似是一头雾水,微蹙眉,狐疑开口,“柳美人这话是什么意思,今儿宴席吃多了酒水,眼下睡不着,便翻出几本书看看罢了。倒是柳美人,夜半三更,来我这顺湘苑做甚?”

柳美人一瞧明裳强装出的模样,心下拐了个弯儿,本是随口一说,不想这宓才人当真惦记着皇上,夜已至深,谁会无事翻看闲书,宓才人在坤宁宫看似懂事乖觉,原是装出来的。

如此一来,倒是让她省了功夫。

柳美人福至心灵,捏着帕子掩了掩得意上扬的唇角。

那厢坤宁宫熄了宫灯,殿内的主子已然歇了,全福海在廊下打着瞌睡,耳边忽听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守门的小太监一阵风似的跑进来,“全公公……………”

全福海瞌睡尽无,他不耐烦地掏掏耳朵,一个拂尘打到那小太监后颈,揪着人离来福门,压低声线斥道:“皇上娘娘都歇下了,发生什么事,动静闹得这么大,扰了皇上娘娘安寝,脑袋不想要了!”

那小太监也吓得不轻,缩缩脖子,被这么一说,腿都有些发软。今夜御前伺候到他轮值,夜色已深,他守着殿门本是要睡了,就听见坤宁宫外有宫女似有急事要擅闯坤宁宫,被坤宁宫的人拦到了外面,他细听一耳朵,竞事关宓才人。小太监回

忆近日宓才人的圣宠,犹豫下还是回来通禀。

全福海听得一愣神,他几乎怀疑自己是在做梦,不可思议地问道:“当真没听错?是宓才人要请皇上过去?”

那宫女不止提了一遍宓才人,小太监怎么会听错,“奴才听得真真的!确实是顺湘苑的宓才人身子不适,要请皇上过去!”

“今夜皇上可是歇在皇后娘娘这儿啊。”全福海嘴里嘀咕,疑惑不解,完全不知道宓才人这是唱的哪出戏,换作是别的嫔妃,他倒是可以理解后宫主子们争宠的手段,但今夜伴驾的可是皇后娘娘,皇上再宠着宓才人,也不可能不顾及皇后娘娘的

脸面,得罪了皇后娘娘,宓才人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那小太监一脸迟疑,“大公公,才可还要禀告皇上?”

全福海没好气地甩拂尘打他后颈,“今儿你就不该听这么一遭!”

糊涂东西,该听得不听,不该听得还不知道装傻充愣,既被皇后娘娘宫中人拦下了,便由着去,总归不是他们这些御前伺候人的错,偏生长了一双没用的耳朵,招惹祸事!

全福海本意是将这桩事?下,今夜也能安然过去,谁知那小宫女闹得动静大,扰了合宫不安宁。

内殿堂上宫灯的光亮,全福海不得已,硬着头皮低声传话。

寝殿内,李怀修坐在床榻边,指腹揉着太阳穴,闻言,眉心轻跳了两下,微淡地掀起眼皮,“宓才人?”

全福海脸都要硬住了,伺候皇上这么多年,他对皇上的喜好也有几分了解,那些夜中为争宠借着生病的由头请皇上过去的嫔妃,有几个能落下好下场。他确实也没想到,才人会做这种让皇上不喜的事。

他干巴巴地垂低下头,呼吸都放轻,“奴才确没听错,是才人忽然身子不适,请皇上过去看看。”

皇后拂去垂在肩头的青丝,思量中无意抬眼,看清了男人的脸色,她指尖微动,顺从了李怀修的心意,“宓才人素来懂事,料想今夜确实身子极为不适,不如皇上过去看看,也好安心。”

圣驾深夜去了顺湘苑,文竹扶着皇后到坤宁宫门恭送了圣驾,夜风寒凉,文竹整理着皇后的披风,心中不解,“宓才人身子当真不适,应去太医院请太医才是,奴婢未听闻顺湘苑前去太医院的动静,倒是先来请了皇上,大抵也不是真的有恙,娘

娘何必忍让,轻易遂了宓才人的意愿。”

六宫嫔妃争宠,用身子不适截宠的由头实在多如牛毛,文竹不信宓才人是真的不舒服,今儿十五,宓才人大抵就是借着上元宴出了风头,恃宠而骄,打皇后娘娘的脸面,她这时对宓才人是有厌恶,本以为宓才人虽有宠,却乖觉,如今来看,也

不过如此,与后宫嫔妃并无不同。

皇后淡淡摇头,并不赞同文竹的话。

夜风太凉,吹得她忍不住咳了两声,文竹面生担忧,皇后无妨地拂了拂手,她压下喉中的痒意,轻笑道:“宓才人有意无意,皇上自有分辨,本宫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何况,她看得出来,皇上今夜,心思并不在坤宁宫,她知礼守节,反而能落个贤良大方的名声,皇上近日待她的不满也会消去许多。

不过,宓才人那般聪慧,能闹出今夜的事儿,她倒看不清了,这其中,是有何缘由。

月明星稀,小太监尖着嗓子,高唱一声,“皇上驾到??"

柳美人落后宓才人一步,她紧着手心,待见到圣驾,福了身子做礼。

见到柳美人也在顺湘苑,全福海先是愣了一下,几度没反应过来,若非宓才人也在这,他都怀疑是否进错了殿内,转念一想,它才人请皇上过来,柳美人能在这等着圣驾,也无可厚非。

李怀修下了銮?,一眼看见了屈膝做礼,规规矩矩的女子,大抵是在寒风里吹得脸色发白,裹着厚实的绣花镶金丝斗篷,除去冻得发白的脸蛋,看不出半分不适。

他淡淡移开眼,才看见了旁边一同跪着的人,柳美人嫡亲姐姐是他在潜邸时已故的柳侧妃,柳侧妃性子柔软,于皇后丽妃一同入府,性子最为乖觉,因她从不生事端有几分垂怜,只可惜因党派相争,受到牵连,有孕后到寺庙祈福,车马受到惊

吓,不甚小产,他赶去时只听到柳侧妃抓着他的衣袖,要他救下这个孩子,然天不遂人愿。念在与柳侧妃的情分,他御极后,由柳家又送进一女,念其是柳侧妃嫡亲妹妹,他给了她名分地位,但二人终究不同。

李怀修推了下扳指,让两人起来。

明裳扶着宫人的手起身,眼神疑惑,“夜色这般晚,皇上不在皇后娘娘宫中,怎么到嫔妾这儿来了?”

李怀修眼眸微眯,全福海觑了眼皇上的脸色,忙上前道:“宓才人遣人到坤宁宫传话,说主子身子不适,请皇上过来看看。”

明裳讶异,“嫔妾身子不适,大可传太医,为何要皇上深夜来这一趟。”

见时机已到,柳美人神色惊慌,涂染了膏脂的红唇抖了抖,抢声道:“宓才人,分明是你与嫔妾说自己身子不适,要请皇上过来,嫔妾照着您的话做了,怎么宓才人此时却要装起傻,置嫔妾于何地啊!”

全福海伺候在侧,惊得目瞪口呆。

“柳美人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在殿内正看着书,你便忽然要见我,现下怎么变成我指使你了?我要请皇上过来,何必要你去请?”明裳转过脸,十分委屈,美眸盈盈如水,委屈巴巴望着眼前的男人,“皇上明鉴,嫔妾要柳美人去请皇上,哪能把皇

上请得来。皇上不信,大可问问嫔妾宫里的人,嫔妾何曾找过柳美人,又何曾说过自己身子不适?”

李怀修一噎,当着外人的面也不好训斥她什么。

倒是柳美人听见这番话,气得都要呕出血,宓才人的意思不是明晃晃地说自己不如她得宠!柳美人羞恼至极,想到今日这戏她还是要做下去,她一脸错愕,难以置信,气恼不像是装出来的,“它才人宫中的人听的自然都是宓才人的话,怎会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