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网址:yfrr.cn
字:
关灯 护眼

25、潇潇

四月中旬,陈蝉衣重新回了医院。

原本可以在家休息两天,可是一在家,想到和李潇同一屋檐,她头一回觉得有点无措。

其实也是逃避,她想找点事做。

有个小规培医和她换了班,回医院那天早上,她听说刘静被处分了,准确来说,是退培,并且离开了医院。

副院甚至亲自来急诊科强调了这件事,整个人压着火气,情绪这么多天了也没平复。

确实严重。

一次误诊,牵扯到一桩刑事案件,差点让医院官司缠身。

都是医学生,谁都知道退培的后果。刘静如果想再次规培,要么出省,要么三年内都不可以。

她有这样的档案在身,再加上现在这种就业行情,基本算是废了。

急诊科有几天都静默无声。

陈蝉衣回来,他们看她的神色复杂。

倒也不是怕她,陈蝉衣平时对人温和,也没什么架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很讨人喜欢。

只是现在谁不知道当时有个护着她的男人。

不说别的,人家敢玩命的, 他们哪惹得起,一个月就那点工资,拼什么。

瞿雨音说:“他们好不讲道理,刘静退培,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错,和你有什么关系?”

陈蝉衣笑了笑,无奈道:“算了,他们不会这样想的。”

瞿雨音好气:“而且他们把前夫哥说得跟修罗似的,你当时那么危险,要不是前夫哥,你也差点出事的好么。”

提起李潇,陈蝉衣难免有一阵沉默。

她现在还和他着呢。

李潇大概也明白她不想和他讲话,本就出入没什么动静的人,这两天更安静了。

瞿雨音问:“所以那天后来怎么样了?你找他说什么了?”

陈蝉衣想起那晚,那个吻和他的怀抱。

她垂眸摇摇头:“没说什么。”

“就谢谢他?”

“嗯。”

瞿雨音哦一声,想想不对:“那他以为你喜欢秦老师?你解释了吗?”转念一想,又说,“也无所谓,你喜欢谁关他什么事。”

反正都前任了,有点自知之明也挺好的。

然而陈蝉衣听到这话,沉默片刻:“他知道我不喜欢秦老师。”

她很早就跟他解释过了。

瞿雨音有点惊讶了:“啊?那他当时怎么那样说?”

陈蝉衣垂眸,停下手中的笔,想了想轻声说:“气刘静吧。”

毕竟那种时刻,再多的解释也只是徒然,他越解释她不喜欢别人,落在刘静眼中,不过一场笑话,也不会信。

反而会觉得她算什么呢。

男人喜欢她,不过喜欢想象中她的清纯无暇,一旦知道她心有所属,滤镜不就碎裂了?

所以他说“不在乎”,他知道怎么说能最大程度让对方崩溃。

瞿雨音试探地说:“所以他当时说这句话,就仅仅是为了让刘静生气?”

真的假的。

娟秀的字迹一行行在纸上浮现,陈蝉衣重新握笔,低眸“嗯”了一声。

应该是吧。

否则那晚之后,他为什么又恢复成了从前的样子。

陈蝉衣微微蹙紧眉,陡然有些觉得心烦意乱。

她上午大查房,整个人状态都不对劲。

有些过于专注了。

旁人烦躁的时候会走神,她只会更加把注意力转移到另一件事上。

以至于秦继南喊了她两声,她半点没听见。

这回他知道声音压得低,秦继南微笑说:“刚喊你都不吱声,你怎么了?”

陈蝉衣一顿,习惯性摇头:“没怎么。”

秦继南好像是懂了,有些意味深长说:“和男朋友相处不顺啊?”

"......"

“想问我怎么看出来的?”秦继南说,“你那情绪都写脸上了。”

毕竟是在医院,陈蝉衣垂眸:“我,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谈恋爱不都这样?要不我给你点老年人的建议?”

陈蝉衣愣愣地点头。

秦继南稍微思考了下:“你直接去找他吧。’

秦继南:“你纠结也影响心情,而且说白了,你这样年轻都纠结,越年长只会考虑得更多。再说了,男人么,你不直白点讲,他理解不了的。”

陈蝉衣神情很古怪。

她想说李潇是李潇,他的思维可能和秦继南完全不一样,她也想解释那不是她男朋友,尽管她确实是在烦他的事。

但是她更想说:“秦老师。’

“嗯。

“你为什么……………”陈蝉衣抿抿唇,艰难找个词,“你不是我爸的学生吗。”

他不是应该帮陈如晦看着她吗?

秦继南挑眉:“我不说你不说谁知道。”

陈蝉衣:“…………”真的吗。

“上次就说了,你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古板好不好。”秦继南看她一眼,“你这种年纪我也有过,你要是想找他就去找他吧,想多了也没用,还影响你上班。还有,陈老师教书确实好………………”

他顿了顿,笑道:“不过你是个小姑娘,我个人认为他不是很会教小姑娘婚姻和爱情。我呢,还算有原则,不会连他的短板也学。”

陈蝉衣一愣,有些明白了他的意思。

查房结束已经是十二点,这回结束得晚。

陈蝉衣出大楼时,摸出手机想给李潇发个消息,之前在家休息那两天,她刻意避着他,完全不理人也不回应。

起初他还会照常喊她吃饭。

姑娘房门紧闭,明明在家,却不应声。

后来他就懂了,做好饭还是会照例敲敲她房门,但也仅是如此。

他敲完就离开,自己一个人把饭吃完,自己那份碗筷洗完。

他吃饭很快,没有十分钟就会回房间。

紧接着再过五分钟,她才会出来,自己拿碗盛饭吃。

他把菜放在锅里热着,她吃的时候正好。

陈蝉衣吃完,其实按照道理,她该自己把碗洗了,可是或许是习惯使然,从前都是他洗。

她那次直接把碗丢到了水池,回了房间。

等到她反应过来,想着赶紧出去把碗洗掉。

对面响起开门声。

她听见他脚步声,一轻一重,慢腾腾去厨房,再然后厨房传来擦碗的水声。

陈蝉衣开门的手僵了很久,最后还是觉得好尴尬,她缩了回去。

李潇其实很忙,待在家的时间不多,她尽管在家休息,却尽量避开。

说来奇怪,明明一个屋檐下,她竟然两天没有和他见过面。

医院外风阵阵,已经带上了些许温度。

陈蝉衣摸出手机,刚打开微信,他的消息跳出来,显示是今早上九点十七。

那会儿她在查房,全程静音,没有看到。

他说:【今明两天在扬州,家里冰箱留了今晚的饭,我包了些饺子,明天早中餐可以煮,晚饭我会回来烧。】

很平铺直叙的话。

陈蝉衣看完一瞬间,心里有一阵发紧,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

这个消息与其说是试图和她搭话,不如说仅仅只是在告诉她而已。

他大概没想她回的,因此全部信息点都简单一句说完了。

陈蝉衣咬了咬唇:【扬州哪里】

那边很快发了个定位。

李潇问:【怎么了?】

陈蝉衣没有再回了。

她捏着手机,风拂过额前碎发,看着医院门口吵嚷的行人,她难得有些茫然。

下午快结束的时候,都在收拾东西准备交班。

刘桥他们不知道在说什么,欢声笑语的,陈蝉衣没参与,兀自有些沉默。

小余说:“明天我换班了,家里出了点事,回扬州一趟,你自己去吧。”

刘桥皱眉:“别啊兄弟,你不是我的饭搭子吗?”

“你找别人搭子去吧,要不等我回来的。

刘桥撇撇嘴,刚想再犯个贱。

身边一直不声不响的女生抬眸,轻声问:“小余,你今天回扬州吗?”

小余如实道:“是啊,家里我奶奶病了,我去扬州照顾她两天。”

“你开车来的吗?”

“嗯。”

“那,那我。”陈蝉衣咬着唇,小声问,“可以跟你的车走吗?我今天去扬州也有点事。”

小余一愣,陈蝉衣算是院里最疏冷的人了,平时除了雨音,也看不出和谁特别亲近。

她从不麻烦别人,也不占人便宜。

像搭车这种事,也就之前刘桥厚脸皮问她蹭蹭。

余樊尽管有点奇怪,但还是爽快道:“没问题,你把地址发我,我导航。”

陈蝉衣松了口气:“好,谢谢。”

李潇给的地址是市区一个派出所,街道前栽满了大片的梧桐,苍青阴翳。

前面是单行道,余樊把她送到街道口就离开了。

陈蝉衣在梧桐树下站了会儿,抬头望了望派出所的名字。

她这辈子不是第一次来,其实并不怕,只是有些紧张。她拨通电话,那头很快接起:“嗯?怎么了?”

最后一个字被茂密的梧桐叶挡住,陈蝉衣看着它抿抿唇,小声说:“我在外面。”

她也没有说在哪里,然而不到一分钟,台阶传来脚步声。

她蹲在地上戳梧桐树掉下来的小果子。视线里,先是出现一双有些脏的鞋,接着是水洗牛仔裤的裤管。

笔直地往上,让他也好像梧桐,只是他有黑色的衣服,阴翳一样的眼睛。

他跑出来还有些微微喘气。

李潇伸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尽量平静地问:“怎么过来了,出什么事了?”

跑出来的时候他其实想过很多种可能。

这姑娘不是擅长麻烦别人的性格,他不过出来两天,倘若不是遇到急事,她解决不了,大概不至于就这么跑过来。

他心里隐约有了点不好的猜测。

想起之前医闹的事,她上班第一天,该不是被同事们说闲话?

或者之前那个女生,和她起冲突了?

但看她蹲在地上的模样,戳小果子也戳得蛮开心。

也不像是哭过受委屈。

李潇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她究竟怎么了。

他还想再问问,眼前姑娘突然上前一步,秀气的脸庞近在咫尺,瞪着他气鼓鼓说:“非得有事才能找你吗,你这么忙吗,室友?”

室友。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称呼砸了一下,不禁皱眉。

“不行,不许这样。”陈蝉衣伸出小手,把他眉毛抚平,清清凉凉的触感,柔弱无骨,“你干嘛皱眉,看到我不高兴吗?”

李潇垂眸,半晌没言语。

其实是高兴的,之前她在闹脾气,他能感受到的,她不想跟他讲话,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拒绝再和他吃饭。

他不是没想过哄,然而敲了两次门,她都沉默。

他觉得最好还是不要让她更厌恶好了。

陈蝉衣撅着嘴巴:“你讲话。”她顿了顿,“不讲我就继续跟你吵架。”

那不好的。

“别。”李潇出声,有些仓皇,“不吵架,我高兴的。”

漂亮的小鹿眼一瞬间清亮起来,笑得眉眼弯弯,欢欢喜喜蹦过去挽着他胳膊。

“哼,我就知道。”

他无奈摸摸她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