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吸,只是点着。
薄薄一层烟雾,很快模糊了他脸廓。
李潇面前茶几上,电脑开着,屏幕光闪烁照在脸上,看不清他在写什么。
看着像是代码和程序。
陈蝉衣开门的手顿了顿,脚步也停下了。
或许是为了散烟味,阳台窗户打开,风一阵阵吹进来,打进冷雨的凉意。
他指尖微微抖了抖。
背影宛如一尊沉默的雕塑。
陈蝉衣在原地站了会儿,挪动脚步走过去:“李潇。”
他微微侧眸,锐利单薄的眉眼,那瞬间被薄雾染成模糊一片:“嗯。”
陈蝉衣说:“怎么还不睡?”
他把烟头灭了:“好,这就睡。”
陈蝉衣默了默,有点没话说:“那……...晚安。”
李潇别开眼:“嗯。”
她轻轻回了房间把门带上,假装无事发生。
陈蝉衣坐在床沿,其实她也睡不着,李潇的模样那么……………疲惫,倦怠,就好像是对一切都意兴阑珊。
她记忆中,尽管他总是习惯安静,然而不曾有这样寂寥时刻。
陈蝉衣心脏鼓动,像是被人用手捏了,弄得她无端难受。
她抿唇,想喝口水平静一会儿。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心事太重,手又使不上力气,她刚端起水杯,手指就脱力,玻璃杯一瞬间砸下去。
“砰”的一声。
几乎是同一时刻,门外响起茶几移地的刺耳摩擦声。
第二秒门就开了。
陈蝉衣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李潇走过来:“怎么了?”
房间里就两根小蜡烛。
尽管昏暗,有些看不清他表情,可陈蝉衣能听出来,他语气比医院那晚好不到哪去。
陈蝉衣也觉得尴尬,小声说:“想喝水的,结果没拿住。”
好羞耻,这什么理由,哪有连水杯都拿不住的。她脸一热,低头看看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手:“好像有点使不上劲,要不我收拾吧。”
李潇没说话。
他蹲下来,半跪在地上,沉默着把碎玻璃捡起,收拾残局。
她心里有点不是滋味,盯着他微微佝偻的肩膀:“我,我自己可以弄的。”
李潇没抬头:“不用。”
地板上水渍很快就擦干了。
然而他又多清理了几遍,担心有碎玻璃:“电来了我再擦一次,你下床记得穿拖鞋,不要直接踩。”
陈蝉衣就坐在床沿看着他弄:“李潇。”
他嗯了一声。
她没穿袜子,小脚冰凉,轻轻踢了踢他胸膛:“我好想睡觉。”
他沉声:“睡。”
他好像个木头,陈蝉衣有点不大高兴地撇撇嘴,故意说:“那太黑了,我害怕。”
他不言不语,握住她的脚。他掌心很暖和,慢慢地她小脚上似乎也有了温度,女生脚踝细得可怜。
李潇沉默了一会儿:“那怎么办。”
陈蝉衣踩他大腿:“你跟我睡。”
他松开她脚起身,整个人转过去,陈蝉衣以为他要走,连忙牵住他衣摆:“你跟我睡,我害怕。
她像是真的害怕,不是在跟他开玩笑。
李潇喉结滚了滚,垂在身侧的手指也慢慢蜷紧,额角青筋跳了又跳。
他很想拒绝,他也该拒绝。他们什么关系,她对他究竟多抱有信心,敢和一个男人睡一张床。
烛光暗暗地照在他侧脸,李潇无声沉默。
他那个时候早就忘记,最开始雨夜在她家,明明是他和她睡一床毯子。
他垂眼:“这样不好。
陈蝉衣才不管呢,抱着他腰:“我就要这样。”
简直耍赖,李潇手指紧了又紧。他好想把她手拿开,他心跳的声音鼓噪,连他自己听着都觉得不好。
可是握上她手,掰开。
她眼睛有瞬间湿漉漉的:“我要自己睡吗?”
表情可怜极了。
他最后忍不住,咬着牙改了主意:“上去。”
态度转变得太快,陈蝉衣最初都没懂:“上哪去?”
李潇捏捏她柔软的小手:“里面去,我睡外面。”
陈蝉衣愣了一瞬,那时候才反应过来,他是答应啦。
她欢欢喜喜笑,滚到里面盖好被子。
家里小,房间也窄,她这张床一米五,只能靠墙放。
李潇把抹布带出去,洗干净手又走回来。
那时候她已经把被子盖得好好的,眼巴巴往他这里望。感觉就像是有点不确定,他是不是出去了就反悔不回来了一样。
看见他进来,关上门,陈蝉衣小脸上又露出星星点点的高兴。
不是很明显,只不过他能感受到。
李潇掀开被子翻身上去,尽量平躺着。
他就挨着床边,一翻身绝对掉下去。李潇吹熄蜡烛,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凌晨三点多,只有小夜钟泛着微弱的光。
“李潇。”
他克制地不去管她要作什么妖:“嗯。”
陈蝉衣揪着被子,很认真小声问:“你睡那么边边,不会掉下去吗。”
他声音冷着,几乎是咬牙:“不会。”
哦,那好吧。
那既然他自己说不会掉下去......陈蝉衣抿抿唇,从被子里面挪过去,小手抱住他腰:“那就这样睡哦。”
她半点不亏待自己,脑袋找了个非常舒服的地方,一窝,直接闭上眼睛了。
李潇要背过气了,她在干嘛,她晚上喝酒了是不是?
他一把攥住在他腰上的小手。
她的手不像他,柔弱无骨,软得不行。
他一捏,她就痛呼:“你轻点呀。”
李潇闭了闭眼:“自己睡。”
陈蝉衣挣脱开,又紧紧抱上:“不要。”
他耐住脾气,声音都哑了:“那不怕我发火吗。”她到底懂不懂跟前任保持距离。
“哦。”陈蝉衣都不觉得可怕,她心里好笑,就觉得他好暖和,味道也很好闻。
“那你明天再发。”她胳膊紧了紧,“我睡醒了你再发。”
“......”李潇沉默了会儿,最后忍无可忍,偏过脸不再看她。
怀里呼吸声渐渐匀称,窗外偶尔几道闪电划过,照亮窗帘的暗影。
李潇没睡着,他几乎连闭眼也做不到。无声看着窗帘半晌,视线又移至天花板。
他悄无声息,和黢黑的天花板静静对望,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脸
颊上突然传来清凉的触感,很轻,很温柔,几乎没什么力道。
李潇浑身僵硬愣住。
他几乎是错愕不敢置信回眸:“你做什么。”
怀里小姑娘显然没睡,半点睡意都没有。
陈蝉衣抬眸,漂亮眼睛浅浅抿出个笑,小声说:“我看你不理我,亲亲你。”
他没有话讲,根本就是傻住了。
她迎着他闪烁晦暗的目光,无知无觉,又凑上去,这回是亲了亲下巴:“你掉过来嘛。”
她说一次,亲他一下:“你掉过来,你好冷漠啊。
他那瞬间血液翻腾,心跳快得好像在发疯,马上就要死掉。
鼓噪声一声一声震耳欲聋,她一无所知,毫无察觉,还敢亲他命令他,用那种小女儿黏黏糊糊的语调:“你不许冷漠,明天再冷漠。”
像是抚慰他,又是在惩罚他。
李潇终于忍无可忍,捂住她软糯的嘴巴:“够了。”
“哦。”好吧。
她也不挣扎,轻轻碰碰他掌心,然后又钻到他怀里原来的位置,扯好被子酝酿睡意。
他掌心轻柔,微凉的触感,一片濡湿。
李潇烦躁地闭上眼睛。
可是她就像是非要折磨他似的,陈蝉衣片刻后又睁开眼:“李潇。”
他
死死皱着眉,指甲嵌进床板。
“你陪我讲讲话吧,我睡不着。”
他不动,也不发出声音,她怎么就能睡不着,天都快亮了。
可是她就是磨人,陈蝉衣很认真说:“求你啦。”
他睁开眼。
就像是溺死过一次那样,李潇深深从鼻间呼出口气。
他低眸,看看怀里姑娘,小脸很专注,但是又可怜巴巴看着他。
她见他终于睁眼,忍不住又有点欢喜,蹭着往上来点,脑袋最后搁到他胸膛。
她说:“你转过来呀,不转过来就掉下去了。”
尽管他只要安稳躺着,睡到第二天也不会掉下去。
可是她表情那么认真。
她说完,低头亲亲挨着她脸颊的手臂。她觉得还挺稀奇,李潇看着并不壮,是衣服架子,背影瞧上去甚至觉得单薄。
可他手臂肌理好结实,不像她,胳膊细细的。
她觉得很好看,又亲了亲,好像一点也没为他刚才有点凶的语气生气。
一直在憋气的只有他。
算了。
李潇心里微叹,最后侧过身,声音低低哑着说:“过来。”
陈蝉衣有点懵:“啊?”
他脸色难看至极,她还好意思“啊”,他气得胃都疼。
谁不睡觉来招他的,他都要没脾气跟她发了。
李潇沉默,伸出手臂抄过她脑后,用圈揽的姿势把她抱进怀里。
就像只小鹌鹑,这会儿有些明白过来,脸一红,埋着脑袋不敢看他了。
她
李潇心里发笑。
她
倒是还敢害羞了,晚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他非要把这个天聊明白:“聊,聊什么。”
男人结实的手臂圈着她腰,嘴唇也擦过她头发。
李潇哑着嗓子:“黏人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