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蝉衣“啪”的打开那只手。
清清脆脆的巴掌声。他手腕肯定红了,因为她打人的掌心也跟着抽着疼。
然而他还是抓得紧紧的,半分没有放。
陈蝉衣那瞬间觉得很委屈,非常非常委屈。
见不到他的委屈,弄不懂他究竟喜欢谁的委屈......还有,被认识不认识的人,议论比较的委屈。
在那个秋末落叶满地的夜晚,绞紧了她的心脏,让她骤然湿了眼眶。
可惜那年她连骂人也不会,打他,他不还手,也不后退,鬼屋的甬道,那双眼睛黑漆漆无声看她。
她只好小声哭:“我要回家,我不要理你了。”
越说泪珠子掉得越狠,陈蝉衣推他:“分手算了,我最讨厌你了!”
话还未完,她眼眸陡然睁大,唇瓣就被堵住。
黑夜静然无声。
她原本还在哭的,那时候都忘记要哭了,眼睛也没闭起来,完全是呆了。
等反应过来,身体的第一感受是窒息。
陈蝉衣挣扎起来,拼命推他。
然而那年李潇一米八六,她堪堪一米六,单薄得连手都是小的,打在他身上不痛不痒。
他一只手就能紧紧握住她,他往前她便被迫后退,甬道狭小,两步就退到墙边被他抵牢。
接踵而至的就是更激烈的吮吻,如果那种程度,还能称得上是在接吻的话。
他体温滚烫,发烧一样覆盖在她身上。
陈蝉衣哭得都麻木了,嘴巴也被咬得麻木了,她感觉是出血了,嘴里淡淡血腥味。
她还来不及舔舔,很快又被更猛烈的吻挡回去。
等她好不容易挣脱开,已经不知道究竟亲了几分钟了。
她把他推开,两个人彼此盯着对方眼睛喘息。
甬道的光线并不好,视野也不是清晰的。
可是很奇怪,那时候模糊对上他漆黑眼睛,她就是知道,他在沉默注视自己。
李潇抬手,一手的泪水。
他表情在那时候,才有了一点点不甚鲜明的变化,像是心里面有什么东西,又轻又痛地碎裂了。
他说:“好了,不哭了。
陈蝉衣一瞬间抱住他腰,哽咽出声。
她情绪激动时刻,哭也哭不大声,猫咪一样软。
他显然是没有料到,她还会上前抱自己,身体僵硬片刻,才抬手揽住她肩头。
李潇在转角处哄她:“不哭了,我错了。”
本来就是他错了,陈蝉衣没停,他越哄哭得越大声。
她数落他罪行,发现罄竹难书,她说他不接电话,不回消息,也不来学校。
他都沉默承认。
后来她说了半天,想起年级同学玩笑时说的那些话,她哭着说:“你就是不喜欢我!你喜欢别人。”
她说着开始浑身发抖,她是真的很难过。
然而这次,李潇没有应。
他还是抬手,轻轻抹掉她眼泪,可是这次他说:“没有不喜欢你,也没有喜欢别人。”
他把她抱到怀里,手臂收紧,吻仓皇落在她发顶,重复着低声道:“只喜欢你。”
最喜欢你的。
陈蝉衣攥着小拳头,拼命锤他:“骗子,骗子,我才不信呢!”
他一声不吭,任她发泄。她力气就那么大一点,他其实不觉得身上痛,更痛的另有其地。
她哭了半天,后面自己也觉得羞耻了。
而且他身体好烫,怀里太暖和了,她脸颊被烫红了。
陈蝉衣吸了吸鼻子,刚想抬头,李潇伸手,又把她摁回去。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他不知道和谁说:“别吓她,她怕这个。”
后面有个声音连忙说:“哦,好的好的!”
脚步声远了。
陈蝉衣这才意识到,那是扮鬼的工作人员,好丢脸了。
她身上还穿着一中的校服,那么显眼的颜色,肯定看出来了。
一中虽然管得不严,但是被人看到学生早恋,她还是挺别扭的。
陈蝉衣从他怀里抬眼,抽泣着说:“我不怕。”
嗯。
李潇垂下眼:“那一会儿出去,你就这么走。”
“………………”她好想好想打死他。
但
是她只是踢了他一脚,留下个灰扑扑的小脚印。
他笑了,这回神情终于没有那么沉重。
李潇揉了揉她头发:“我抱你出去。”
她有些别扭,最后还是微微点头。他把她抱起来,动作那么温柔,像是蚌合起珍珠,也痛也珍惜。
“你别睁眼,一会儿出去了我喊你。”
陈蝉衣小声说:“好。”
乖乖埋首在他颈间,住他脖颈。
李潇一路往前走,步子不快,但很稳。
遇到扮鬼的工作人员,他会轻声提醒:“别吓她,吓后面的去。”
后面的也不知道倒了什么破天大霉,跟在他后面,连着被鬼吓得呲哇乱叫了一路。
她听着,小幅度弯了弯唇角。
出去的时候,她塑料袋子里的章鱼小丸子和奶茶,早都冷透了,她爱惜粮食,不想丢。但是深秋吃冷的,她胡闹。
李潇把袋子接过,重新给她买了份,冷剩下来的自己吃了。
那是十月最后一夜,金山湖流灯干盏,人流如潮。
他们站在最热闹最繁华的桥。
路过的人都能看见,有个漂亮到不行的小姑娘,站在那里吃东西。
她身前少年黑色冲锋衣,高大冷硬,没情绪就显得很沉闷。
他拿餐巾纸给她擦唇角。
她小口小口吃,他眼里缓缓抿出笑。
病房里祁连已经醒了,白炽灯刺眼,朱子星坐在旁边陪护椅上,跟他讲话。
他麻醉刚过,此刻人昏昏沉沉,还没什么精神。看见李潇进来,祁连虚弱地说:“你来了。”
李潇颔首,走过去挨着朱子星。
朱子星说:“你坐不?”
李潇摇头:“我站会儿就走了。”
朱子星啊一声,他想起来看见陈家的事。手术的时候,他在外面就听小护士说,急诊科出事了。
朱子星当时就预感不对
。
现在看着李潇脸孔森冷走进来,浑身阴郁,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的。
祁连喘气还有点困难,只能含糊地讲话,讲的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
朱子星觉得他挺可怜的,出病房的时候,压低声音和李潇耳语:“从前祁连也算和我们玩得好,我知道你跟他隔着陈慧的事,可那都过去多少年了。”
李潇沉默不言。
“你就当给我个面子,他和陈慧分手,现在也......过得这个样子,之后要是跟我们出来吃饭,你别拒绝。”
住院病房到了晚间,静谧异常,只有护士站散着白色的光。
李潇摸了摸口袋,摸出一盒烟,他把烟盒打开,想起这是医院又关上。
不会答应做不到的事,朱子星拍拍他肩膀。
靠在墙上沉默半晌,才低声道:“行。”
他
李潇把烟盒放回去:“走了。”
晚上原本想回去休息,可是陈蝉衣不等到最后的结果不放心,她想睡值班室。
李潇就坐值班室旁边凳子上。
他抱着胳膊靠在墙边,冰冷疲惫,看着就不好惹。
值班的医生护士不敢靠近。
值上夜的都回去了,下夜刚来的,也基本都在交班的时候,听说了急诊科闹起来的事。
那个男人了不得,第一次看见医闹敢对着病人拿刀的。
偏偏他也是个病人,这件事怎么都赖不到医院。
也有小护士觉得怪解气的。
陈蝉衣翻翻自己的口袋,咦了一声:“我手机好像落在急诊科电脑那边了。”
李潇起身:“我去拿。”
值
班室的床没被子,他把自己外套解下来递给她,外套上还有他的体温,很暖和:“自己盖着。”
陈蝉衣早都困了,抱着他外套迷迷糊糊,鼻音呢喃:“嗯。”
他走出值班室,带上了门。
她手机就落在键盘旁边,幸好也没人拿。急诊科室有几个女生对着他窃窃私语。
李潇没什么表情,依然一副冷漠模样。
走
出科室,他袖子被拉住。
李潇低眸,刘静站在他身前。
男人没情绪,透着股说不出的寒意:“你想做什么。
刘静心里很难受。
她其实不明白,为什么眼前这个男人总是避着自己,她起初觉得,是因为每次来医院,都有陈蝉衣在,给他吹耳旁风。
可是后来他独自来清创,没喊陈蝉衣,也不会搭理她。
她心中真的很嫉妒,几乎折磨得她发疯,她真的忍不住攥着他袖子问:“你是不是喜欢陈蝉衣?”
李潇沉默,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不想和不重要的人浪费时间,转身想走:“和你无关。
刘静被吓住了,但还是鼓足勇气,再一次扯住他。
这次男人的眼神,只有阴鸷和冰冷。
刘静心里羞耻得要命,但是再也顾不得廉耻,她恶毒地说:“你知道她暗恋我们秦主任吗?”
就这样他还要继续跟陈蝉衣走得近?
她不信,男人最在意的不就是这些东西,女的有没有跟别的男人睡过,他们都在乎得不行。
可是对着眼前男人淡漠的黑瞳,她陡然恐惧。
李潇移开袖子,神情淡淡地道:“知道,怎么呢?”
刘静一瞬间懵了。
不大的办公室,窗户半开,夜风冰冷吹进来。他身上黑色外套不见踪影,浑身唯剩一件白色单衣。
应当是很冷的,他嘴唇都泛白,然而那双眼睛却仍然漆黑,那样的眼神,像是汹涌的海。
他没有笑,也没有表情,眼神却致命刺骨。
刘静几乎要哭了:“你就甘愿这样?你这样不就是备胎,不就是小三?"
他听着这样荒谬嘲讽的话,半晌鼻间轻嗤一声:“谁在乎。”
刘静发傻地睁着眼睛,泪眼朦胧。
李潇靠在墙边,走廊人来人往。
他没有发怒,甚至连情绪都没有,那道眼神就只是笔直地盯着刘静,以至于显得过于静默:“我是她备胎,我是第三者......随你。
他顿了顿,低哑笑了:“我都乐意行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