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上一位衣冠楚楚、眉目分明、蓄着齐整短须的盛年男子,回头看了一眼。
婷婷撑着伞,微笑着行礼致歉。
她一向是个明是非、懂礼貌的人。
马车继续前行,衣冠楚楚的盛年男子也朝着婷婷、温文尔雅的一笑。
“那把伞也要了。”白起对铺主道。
铺主点头哈腰的道“是是是!小的立刻为白将军打包!”
这晚,白起和婷婷与前晚一样沐浴更衣,相拥而眠。
婷婷又错拿了白起的汗衣。
昏礼之日。
一大早,王龁携着夫人向氏来到白起家,向氏要为婷婷梳妆打扮。
婷婷的肌肤洁白如雪,莹润如玉,香粉搽在她脸上,反而遮掩了她的好颜色,她索性把香粉全部擦去,素面朝天。
她甚至不愿意画眉和点口脂!
向氏温婉的劝道“姑娘今日成婚,容貌不可过于稚嫩,我且帮你稍微描一下眉、涂一点口脂吧。”
婷婷犹豫了会儿,勉强同意。
婷婷的礼服出自秦王御用衣匠之手,用料考究、工艺精美,自是没得说。然衣匠毕竟未见过婷婷,礼服的大小难免与婷婷身形不衬,稍是宽大。好在白起早已预料到这一情况,事先将礼服做了整改。待这件礼服披在婷婷娇躯上,俨然如量身定制的一般。
辰时,婷婷穿着黑中扬红的玄色礼服,头戴玉饰,婀娜端庄的步入大院。白起也穿就玄色礼服,头戴爵弁,静静的立于樟树下等待着她、注视着她款款走来。
晴阳高照,婷婷的脸庞雪白无瑕、皎洁耀眼,秀雅绝伦。眉峰淡淡翠黛,唇间殷殷红泽,为她平添一分别样的艳丽,她爽朗明媚的笑容,妖娆万千。
白起不禁看呆了,筋骨颤颤,血脉偾张,面颊生红。
婷婷望着白起,灵动的乌眸闪烁璀璨星辉。
良久,她启唇问道“老白,我好看吗?”
白起用力的拥抱住她,道“好看!真好看!”
他笑得无比快乐、无比欢畅,眼角却悄悄流下了泪水。
他自幼失去双亲,从小过着朝不保夕、颠沛流离的生活。
为了安身,他少年入伍,投身沙场。为了立命,他披荆斩棘,杀敌无数。
安逸是什么?快乐是什么?幸福是什么?他一度不知。
即便功成名就、加官进爵,他依然不曾体会到安逸、快乐、幸福的滋味。
所谓的安逸、快乐、幸福,都离他太远,太远。
但如今,他有了婷婷。
他渴望的安逸、快乐、幸福,已然近在咫尺,尽在他的怀抱里。
依照礼数,男女成婚之日,新郎需乘礼车前往女家迎接新娘。然而婷婷在咸阳举目无亲,因此白起决定,便以礼车载着二人在咸阳城巡游,以完成“亲迎”之礼。
礼车由纯铜打造,配有帛制的华盖,车座周围和栏杆上装饰着各色鲜花、各色飘带。
白起搂着婷婷坐在车里,婷婷的笑靥比鲜花更娇艳。
她手中捧着一对鸿雁,为玉石雕成。
成群的黄莺、喜鹊、彩雀在空中颉颃齐鸣,仿佛是在为这场昏礼高唱赞歌。
咸阳城的百姓纷纷涌到街边观览,他们平素畏惧白起,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他们生平所见最美好的佳偶!轩伟俊朗、威风凛凛的新郎,洁若冰雪、艳若桃李的新娘,真般配到了极点!
而且他们每个人都终于知道,原来白起也会笑!
孤冷残酷、杀人如麻的白起,会对着他心爱的小娇妻,温情无限的笑。
白起家中,宾客陆续到着,由王龁夫妇帮忙招呼。胡伤、向寿、司马错这些同朝名将无一缺席。
黄昏将至,一位衣冠楚楚、眉目分明、蓄着齐整短须的盛年男子乘车到达院门外,王龁等人立即前去相迎,恭敬的施礼“参见魏相国!”
这盛年男子正是对白起有知遇之恩的魏冉。
魏冉是秦国的相国,也是太后的长弟、秦王的舅父,乃朝中最有权势之人,文韬武略、器量非凡,为相期间执政有方、功绩赫赫,连秦王和太后都要敬他三分。
魏冉最倚重的下属,就是战无不胜的白起,是故今日白起娶妻,魏冉当然要来观礼道贺。
“白起何在?就快到昏礼吉时了,他却没回来?”魏冉坐入上宾席后,困惑的问王龁。
王龁笑道“起哥娶媳妇,许是太高兴了,在街上多乐呵乐呵咯。”
魏冉也笑了,道“我认识白起多年,总当他只对兵事上心,我几度撺掇大王给他赐婚,他都拒绝,没想到他竟突然开窍了!奇哉,奇哉!”
王龁笑道“那是起哥眼光高,挑剔嘛!”
魏冉道“哦?我听说白起娶的女子武功很厉害?飞着追回了赤烨?一脚踢得公孙喜呕血?但白起给大王的表文里却没详述该女子来历。”
王龁道“唔……嫂子的武艺确乎了不得,来历也确乎说不清。大概,嫂子是从华山之巅来到咱这儿的仙女吧,好多人都喊她‘小仙女’啊。”
魏冉呵呵笑道“最近是怎了?咱秦国境内东一个小仙女西一个小仙女的。”
王龁奇道“魏相国何出此言?”
魏冉饮了一口酒,道“我昨日在去往王宫的路上也遇到个‘小仙女’,可惜我当时急着进宫,不暇与之攀谈。”
王龁笑道“是怎样的‘小仙女’呀?”
魏冉道“是一位身着红衣、肤白如雪的小美人。”
王龁的笑脸突然僵硬“身着红衣、肤白如雪?”
魏冉自顾自的叹道“唉!我看到她,便仿佛自己年轻了十多岁!啧,我本以为我府中的姬妾已是人间绝色,却不想咸阳城内还有那么清净娇俏的小美人,当真是开了眼界!”
王龁舌头打结,嘴巴张着,半晌说不出话。
就在此时,礼车归来,白起挽着婷婷走进大院。
宾客们当即施礼道贺,魏冉起身上前,边走边道“哟,新郎新娘终于回来了。”
白起抱拳道“属下参见魏相国。”
魏冉却愣住了。
倏然就愣住了。
他看到了婷婷。
他念念不忘了一整天的清净娇俏的小美人,居然是白起的新娘子!
这可真是犹如五雷轰顶的震惊事!
婷婷微笑着向魏冉行礼。
魏冉右手扶额,强抑了心中五味,道“白起啊白起,难怪你打完胜仗回来,连大王都不见,就急着结婚,你对你志在必得的胜利,果真是丝毫不给敌手机会啊!”
白起执起婷婷纤手,与婷婷相视一笑。
王龁连忙说道“起哥,嫂子,切莫误了吉时。”
白一点头,挽着婷婷登上礼台。
祭祖礼、沃盥礼过,接着是对席。
礼台上有一整只烤得喷香油亮的小牛。
婷婷懂得礼法,此乃“共牢而食”之礼,即新郎新娘共食一牲之肉。但这么大块的“肉”,诚然不是婷婷喜欢的。
良辰吉时,婷婷不敢蹙眉,她努力保持着笑容,明媚甜美。
“有我在,你本无须担心。”白起微笑道,右手提箸,潇洒的分割、夹取了一小条牛肉丝,放在婷婷面前的铜盘里。
婷婷看着白起,灵动的乌眸内,清波澄澈。
她的笑容更明媚、更甜美。
西斜的阳光,似乎也为这抹笑容感动,分外和煦。
入夜,白起搂着婷婷走进新房。
阖上房门后,婷婷双手揉了揉脸腮,喃喃道“端着架子笑了一整天,我脸都抽筋了!”
白起道“我们还得合卺而酳。”
婷婷道了声“哦”,跟着白起来到案前。
案上有一壶酒,一双拼成一只完整葫芦的卺。
白起分开葫芦,把酒浆倒入两片卺中。
“喝完合卺酒,我们就是夫妻了。”白起双目注视婷婷,郑重说道。
婷婷呆呆的看着卺中酒浆。
“怎么?你不会不想喝吧?”白起剑眉微皱。
婷婷深吸口气,道“喝喝喝,不好喝也得喝。”
两人面对面,同时喝干了一卺酒。婷婷咕哝道“蜂蜜水比酒好喝多了。”
她刚把卺放回案上,自己纤瘦的身子就被白起横抱在了怀里。
“好了,我们是夫妻了。”白起温存又兴奋的道,“你今晚可不能再找由头推拒我了。”
婷婷果真不吵不闹,虽然她的心在“咚咚”狂跳,雪白的腮颊渐渐泛红。
白起将她抱上床,解开她的发髻,然后小心翼翼的托着她躺下,小心翼翼的伸手抚摸她秀丽可爱的脸庞。
他知道,如此的“小心翼翼”,仅是暂时的。
他浑身热得像火烧,血液沸腾般的涌澎湃!
他深邃的双眼内,亦燃烧着熊熊的火焰!透亮灼灼的火光,牢牢锁着身下的婷婷。
婷婷闭紧乌眸,颤声道“老白……我瘦弱、怕疼……你要轻点……轻……”话未说尽。
白起火热的嘴唇,严严实实的封住了她的红润小嘴,他的舌带着浓烈的酒香,在她口中恣肆的滑舔,恍惚在摧毁她的矜持和彷徨,掠取她的呼吸和灵魂。
“唉……老白哪肯听我的……”她绝望的思索,“我再怎么央求,亦是徒劳……”
所以即使白起移开了嘴唇,她也没再多说一个字。
她安安静静的,闭着眼,任由衣服一件件敞开、脱落……
初春之夜,赤身露体,会不会冷?
婷婷不觉得冷。
婷婷热极了,热得雪肤粉红、香汗细密。
而婷婷清晰感到,白起是烫的,白起的全身都是烫的,白起的一切都是烫的!
令婷婷天翻地覆、痛苦、又幸福的烫……</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