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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军大胜凯旋,白起安排好了军营事务,便给秦王写了一封奏表,委托王龁送入王宫。
正午时分,白起带着婷婷回到了咸阳城南的居宅。
当他和婷婷手牵手步入大院时,原本低头洒扫的家仆侍女们都不约而同的愣愕了住,扫把“吧嗒吧嗒”掉在地上。
白起并没责怪他们。准确来说,他根本不曾注意这些人的举动。
两只黄莺唧唧欢唱着飞下樟树,栖在婷婷清瘦的肩上。其中一只是婷婷出征前就认识的,另一只则是新面孔。
“你找到伴儿啦!”婷婷爽朗的笑道,纤纤玉指摸了摸黄莺毛茸茸的脑袋,“这可真是高兴的事情呢!”
白起微微一笑,望着她道“你不也找到伴儿了么?你高兴吗?”
婷婷雪白的脸蛋俏皮的一歪,道“若能马上吃到一桌美味佳肴,我会更高兴。”
白起捏一捏她鼻尖,道“你说过你是米虫命,那么我就是你的大米缸了。”
两人快步走向厨房。
家仆侍女们面面相觑了一阵,年龄最长的那名家仆道“咱们准备张罗昏礼吧,白将军要娶小仙女儿咯!”
烤鸭、炙牛肉、糟猪肚、酱拌葵、竹荪汤、蜂蜜水,摆满了整张木案。
白起颇是擅长烹制菜肴,而且每种食材都切得细细的、小小的,完全符合婷婷的喜好。
婷婷文秀的吃了个饱、吃了个痛快。虽然胃疼又有发作,但白起在她身边,她绝对无忧无虑。胃一疼,她就把左手伸给白起,右手继续捉着银箸夹取食物。
“按着礼法,婚嫁有三书六礼的讲究。”白起温和的与婷婷道,“我自幼父母双亡,也没亲戚,你可有亲人在咸阳?或者我把聘书什么的送去华山你师父那里?”
婷婷从容自若的啜饮蜂蜜水,道“师父有言,我下山之后的事情皆由我自己处理,在完成修行前切不可回山上搅扰师门,所以不用麻烦了。”
白起笑着道“我倒是无妨,我原就不喜繁文缛节。但你不是很在意礼法么?”
婷婷脸色微红,道“办得到的自然要遵守礼法,办不到的就只能便宜行事了。”
白起道“好,这是替我省事了,就剩下纳征、安床、亲迎三件事。纳征很容易,我拥有的全部财富都可以作为给你的聘礼。安床和亲迎也好办。”
婷婷道“问名和请期呢?我不晓我的姓氏,生辰八字我只知年分,这样我们两个的八字要怎么算?昏礼的日子,是不是也得请位大师挑一挑?”
白起笑道“算什么算挑什么挑?我和你正是天下最般配的佳偶,我们成婚的日子也必然是吉日,就是后天。”
婷婷“噗”的呛出一口蜂蜜水,惊呼道“后天!这么急!”
白起温柔的拍抚她后背,笑道“急么?我却嫌太晚了,我恨不得今日就要了你!”
“你……”婷婷丹唇颤抖,脸红得像一只可爱的熟桃子。
她连饮三杯蜂蜜水,才稍微缓过气。
白起道“下午我们去城外,我得为你捕一对活的鸿雁。”
婷婷道“不必为了昏礼而捕猎。就用木雁代替活雁吧。”
白起微笑道“也好。”
午后,王龁来了白起家中,五辆装饰华丽的大马车停在大门之外。
“起哥,大王恩准了你的请求,允许你后日办昏礼,现已派人昭告全国,在各城张贴榜文啦!”王龁乐呵呵的道,“大王还赏赐给你昏礼的礼车、礼服、礼器、礼品、祭品、鲜花,新娘的首饰、脂粉,以及安床用的新床、喜被和喜果!”
白起脸色平静,道“大王这份隆恩,我当真承受不起。”
王龁哈哈笑道“起哥你把韩魏打得割地求饶、一蹶不振,乃是为大秦立了不世之功,有啥承受不起的?”
白起道“婚姻乃我私事,我本想诸事亲力亲为。”
王龁道“哎哟,起哥无需在意这些细枝末节!大王这些赏赐,不恰是给你省时省力吗!就好比这新床,你自己做一张吧,那是赶工,买一张吧,工艺又不见得好,倒不如开开心心的领受大王的美意,你也可以多腾些工夫陪婷婷玩玩嘛!”
白起颔首“你说的有道理。”
六名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把一张雕刻百花的精美木床抬进了正房。
婷婷笑吟吟与他们道“多谢诸位。”
六名小伙子抱拳作揖,其中一人说道“夫人太客气了。小的名叫蹇百里,在伊阙之战中杀了五十名敌兵,现已升为百夫长。小的能立功升位,全因白将军领兵有方,小的感激不尽,因此带着几个兄弟来为白将军与夫人的昏礼尽些微薄之力!”
婷婷道“你挺仗义啊。”
蹇百里憨笑着挠了挠头发,道“如有机缘,小的还希望能向夫人学习武艺。”
婷婷道“好,有机会我一定教你两招。”
新床安置妥当,白起将整间房清洁了一番,然后亲自在新床上撒了喜果、铺好被褥。房内的装饰摆设、礼器,他也亲自布局整理。
“如何?婷婷可还中意么?”白起笑着问婷婷。
婷婷踮起脚,伸袖擦了擦白起额角的薄汗。
她没有启唇回答。
她甜美的笑容已是白起最喜欢的答复。
白起笑得更温存,道“依着礼法,这间卧房得关闭了,后天晚上才能进来。我们今晚只能一起睡在厢房了。”
婷婷灵动的眼珠溜溜一转,道“依着礼法,你今晚依然得守规矩。”
白起一声长叹“这该死的礼法。”
到了夜晚,婷婷要沐浴更衣。偏偏白起也有沐浴的打算。
“一起呗。”白起笑着提议。
“呸!”婷婷横眉立眼,“不行!”
白起道“由不得你。”
几番周旋下来,两人互相让了一步。婷婷同意和白起同屋沐浴,而白起也被婷婷逼着搬来一个大屏风、隔在两人之间。
沐浴的时候,婷婷胆战心惊,恨不得把整个头脸都没入水中。
“你敢偷看我,我就戳瞎你的眼睛!”她凶巴巴的吓唬白起。
屏风另一边传来白起平静温和的声音笑声,道“我要看就光明正大的看,用得着偷看么。”
婷婷不再多言,急急忙忙洗发洗澡。
沐浴完罢,她轻盈的跳出木盆,迅速裹上一件纯白的汗衣。
“啊呀!”她冷不丁惊叫出声。
白起道“怎么了?”
“哎呀……这……这……”婷婷支支吾吾的,似遇着了十分尴尬的事情,难以启齿。
屏风后响起水花声,白起披着汗衣走到婷婷身后。
只见婷婷瘦小的身躯笼罩在一团极宽松的、长长的白布里,恍惚深陷云岚,湿淋淋的青丝散乱的垂在背后。
白起忍不住喷笑。
婷婷转过身,淡淡的细眉、长长的睫毛、丹润的嘴唇,均在微微的颤抖。
她脸上、脖子上、锁骨边兀自挂着水珠,细腻的雪白肌肤,愈显晶莹明润,比汗衣洁白多了。
白起深邃的双眼中仿佛蒙了一层雾,朦朦胧胧、又目不转睛的凝视着婷婷。
他的脸很红,很热。
婷婷也刹那脸红逾耳,她费劲的把大袖管卷起,露出手来指着白起鼻头,道“一定是你戏弄我!这根本不是我的汗衣!这件汗衣起码能装下两个我!”
白起定了定神,道“恩……你穿的是我的汗衣。不过这件是新的,很干净的……”
“我不管这衣服干净不干净!”婷婷嗔道,“我只想知道我怎么会穿了你的衣服!”
白起道“衣服是你自己拿的,我哪知道你为何拿了我的,我自己就没拿错。”
婷婷道“一定是你故意把汗衣混在一起害我拿错!”
白起微微一笑“你粗心大意,怎能怨我。”
婷婷自然知道自己粗心大意,但她始终怀疑这是白起的计谋,不过她又找不出有力的依据来指责白起,只得耍横般的道“就怨你!就是你害的!就怨你!”
白起不说话,双眼聚着温柔迷醉的光芒,直通通注视着婷婷。
婷婷打了个哆嗦,这才发现汗衣领口太大,登时“啊”的叫了声,双手在胸前紧紧的拢住衣襟。
“看什么看!我这么瘦,可没啥好看的!”她羞恼的呼叱着,“你若嫌弃,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白起长吸一口气,庄严的道“我这就让你知道我有没有嫌弃、有没有反悔。”
话一说完,他猛然伸出双臂,把婷婷横抱在怀里。
婷婷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连挣扎反抗都来不及。
白起的怀抱热烘烘的,婷婷的肌肤也渐渐生热。
“你……你答应过我今晚守规矩!”婷婷的眼睑已红。
白起吻了吻她的嘴唇,深情的道“婷婷,你真的很好看,瘦又何妨?”
婷婷泪花盈眶,道“你……你这是趁机占我便宜……”
白起续道“你身上很香。我以前闻到你身上的香味,还当你偷偷擦了香料,现在我知晓了,你天生就是香的。”
婷婷全身瑟瑟发抖,道“我怎么不知我身上有香味……总之……你今晚要守规矩!”说着便要摆出武斗姿势,纤细的膝腿、纤小的赤足,完全暴露在了衣服之外,白光炫目。
白起微微一笑,道“我劝你别乱动,否则衣服掉了,我可不管。”
婷婷低了头,长长湿发挡住了她娇羞的脸庞。
“我要换回我的汗衣。”她细声道。
白起温柔而坚决的道“不许。”
白起到底是个守信用的人。
他又仅是搂着婷婷睡了一觉。
“我命苦啊。”他自嘲般的感慨。
婷婷抱着他,甜甜的笑了,甜甜的睡了。
次日,王龁带人到白起家中,帮忙布置昏礼的礼台、宾客席位。
白起套了辆马车,领着婷婷在咸阳城里采办。
按照他原先的计划,这一天是用来采办昏礼所需的物品,但秦王赏赐的礼物已是齐全完备,他不必重复添置。所以他就带婷婷随处逛逛,婷婷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便买什么。
其实婷婷本人并未明确说自己喜欢什么、想要什么,她似乎对很多事物都感兴趣,会细心观看、伸手触摸、甚至亲身尝试,然而她却没有提出要将这些物事收为己有。不过白起行事素来果断,他把婷婷细心观看过、伸手触摸过、亲身尝试过的物事全买了下来。于是马车里很快装满了做工精巧的碗碟器皿、绮丽的锦缎布料、红色白色的成衣,以及许多石雕木雕、饰品、玩具、糕点小食……
各店铺的铺主均是心情复杂。白起这般付钱不眨眼的客人,他们固然殷切欢迎,可白起杀名震天下,他们又万万不敢期盼白起天天光顾他们店铺。
在一家杂货铺里,白起吩咐铺主把一堆镶贝壳的小匣子包扎好,而后拿出铜币付钱。铺主战战兢兢、冷汗层出,生怕自己算错账、或者东西包扎得不美观,招致白起严厉的惩处。
婷婷瞄到铺子门外有羊皮制作的伞,略是好奇,遂走到铺子外头,双手撑开一柄伞。
其时恰有一辆装饰华丽的铜马车驰过,羊皮伞的伞面刮到了车轮的边缘。
婷婷轻盈旋身,后退了一步。
伞安然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