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空大师,这是本次采选之中来行贿的人家名单,下官都按照您吩咐的收下了,这数额从大到小也都给您排好了,请您过目。行贿之中大部分是想开后门希望自家闺女选上的……就这头一个,送了一万两银票过来,却只要换她自由。”胖纸县肯定以为我还没醒,就在屋子里口无遮拦。
“在下十二年前恰巧经过一处山沟沟,遇见了一个弃婴,见着可怜便收做了徒弟。”
季越冷笑,“为师好像从前跟你讲过农夫与蛇的故事,今个儿自作自受,活该。”他是明显怀疑阿飘对我做了手脚。农夫把快要冻死的蛇捂在怀里,蛇醒过来咬了一口农夫,农夫就这样傻傻被毒死了。阿飘也这样咬了我一口,可比当时我在公堂上出卖她狠上数倍。原来她不是以德报怨,而是十倍奉还。
许是我这一刻脸上期盼的表情太过夸张,他第一眼见到我,本应该马上跨过门槛的那一脚始终没有迈出。
真不是我心理承受能力差,那什么听到知县老爷第一个报了我的名字便晕过去。是从昨儿晚上开始,我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吃过东西,何况总是在奔波的路上,饱受惊吓和折磨,体力消耗那么大,情绪一激动,难免有个供血不足的时候。
“如空大师……”知县老爷的口气纠结又为难,“您说这宋小迷是放还是不放?”
“……不知。”
我拍床而起,累觉不爱,不忍再听。
我百思不得其解,抱着脚丫子打量,每一颗黑痣的大小与芝麻差不多,合在一块儿看上去,成串而非芝麻大饼那般成团,串起来的形状,有点像条蛇又有点像个勺子,我一时毫无头绪,复抬头望向季越。
季越扬起脸,“切”了一声,不屑于跟我争辩那些有的没的。他尽管大部分时候没有寻常师父该有的样子,但一本正经起来还算靠谱,沉色问我:“突然生出来的?”
季越向来对外人客气有礼,大方得体,不知今日是不是有些上火,能明显感觉到他对如空的不耐烦与敷衍。他随口“哦”了一声,又补充:“她爹妈死在边上,与被弃无异。”
“师父,这到底是什么毒?”
那七颗形似黑痣的不明物体,总是我心里的一根刺,拔不掉卡在哪儿难受得紧。
点头如捣蒜。
“抱歉,在下也不甚清楚。”
他点点头,拍拍我肩膀上的棉被,叮嘱我:“所以你暂时就跟着大伙儿乖乖进京,别再捅娄子惹人注意。为师会一路相随,咱到了京城以后买通宫里管事的太监,别人要选上难,你要落选还不容易?这些钱你先拿着,见机行事。”
“不敢!下官只是想问大人为何一定要选这个宋小迷为秀女,您看她身上没几两肉,哪怕再养两年也不见得能养丰盈,姿容尚可但性子这般野,何况身世不明,就算选进宫了皇上能看得上?下官的意思是……既然她师父那么着紧她,不若成全他们师徒吧。”胖纸县说一句,我小心肝颤一下,等他支支吾吾说完这一串话,我差点想从床上跳起来给知县大老爷磕仨头,夸赞一句,真是父母官啊!
咦?
“阿弥陀佛,这少女不可放。知县大人,劳烦把衙门这次收到的所有贿赂都依次退回去吧。”
“为师,其实不知道呢。”
……
恰在这时,老王来通报说,季越到了。
“不是一万两银子吗?”
大老爷们见我脱袜子,形同闪电,咻地略到远处,神情嫌弃无比。我忍不住又想起了如空的好。季越从寇远那儿掳走我的时候,已经八岁,读书写字做饭穿衣洗澡都养成习惯,生活自理,丁点不用他操心。
“一个山沟沟里。”
我眼睛闪亮,“师父的意思是……!”
“师父,你快瞧瞧我的脚上是怎么回事!”
“明日就出发?!怎么那么快。”先是一惊(吓)……等等,“大人,你说我师父马上就来?”又是一惊(喜)。我一想到季越那张俊脸,心尖尖上就有希望的种子萌芽,他来了就好。我这人年纪不大,脑子又不好使,但季越是风里来雨里去的人,脑子那么好,总还有办法。
“为什么?”
于是,我整个心肝脾肺肾都跟这隆冬腊月里的一棵枯树般拨凉拨凉又死气沉沉。
“为师压根不认识她!”
寇远把我和赵小葱推到身后,只听他风轻云淡地回答:“什么人?”
“师父,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出家人。”入夜之后,外头又冷了几分,我把床上的棉被裹在身上,裹成了个球,盘腿坐着看季越。
原来我在如空眼里就是一个调皮的小姑娘。
季越看了一眼如空,我晓得,他的意思是问如空怎么还不走。
胖纸县说:“哦,你醒了啊。本官已派人去请你师父,明日所有秀女辰时出发,还有两天才过年,今晚衙门出钱,给你们和家人提前吃个团圆饭吧。”
“师父!”
私以为,这师徒是没办法做下去了。
“可否说得再详细一些?”执着地打破砂锅问到底。
我正惊讶,那黑衣人无声无息略到我面前,伸手就要来抓我,梦里的场景就跟现实无异,我尖叫一声,猛然惊醒过来——“魔教教主不要抓我!”
“宋之飘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