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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朔迷离,实在扑朔迷离。
选秀女的马车有宫里的特赦,住的是预备好的大驿站,吃的是美容养颜的桃仁燕窝,一路畅通无阻到了皇城脚下,看来宫里对这次选秀的确史无前例的重视。马车车夫长长“吁”了一声,对我们说:“大人,我们到京城外驿站了。”
是啊,我也没想逃走,我那聪明绝顶的师父已经在京城里等着,到时候我们自然有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我好心问其他秀女要不要一块儿去,没人搭理我,便一个人过去要了一碗馄饨坐下来等。
“和尚大人,你不去别的地方选秀女吗?你不是专门选秀女的侍御史大人吗?”我把素饼渣渣偷偷抹在黄灿灿的桌布上,继续骚扰做功课的如空。
筷子没了可以再抽一双,人心冷了要再热回来,太难。
“……”
那双水灵灵大眼睛的主人压低了声喊我,跟喊抛弃了自己的亲娘一样又爱又恨。
我再说,“大师,我一路跟着你吃素,梦里都想吃肉……”
我在如空的马车里吃着给如空准备的素饼,味道十分好,两个小沙弥缩在角落里像看洪水猛兽一样看我,我可以从他们可爱的小脸蛋上看出他们未来对于女人这种生物的唯恐避之不及。我对在他们童年造成的那丁点阴影和三观扭曲感到十分惭愧。
我不懂她为何要用这样的神情看我,应该我那样看她才对。可我又不想问她,于是把头重新低了下去,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只想吃完馄饨回驿站去睡一觉。
正要往驿站里去,如空悦耳的声音响起:“你既想吃便去吧。”
我又没那意思!
却原来只是心冷。
“回禀大人,只差一个宋小迷。”
天蒙蒙亮的时候,老王在外面喊:“宋小迷,赶紧出来,我们要出发了。”我昏昏沉沉里应了一声,卯足劲坐起来,忽觉今天起床方式有些不对,似乎是昨夜里受了惊吓又受了凉,今朝头重脚轻,浑身发颤,软绵绵又倒了下去。
我怒急,反笑,想不出可以一句喷阿飘到口吐鲜血、威力无比的答话,索性扭头就走,懒得跟这头白眼母狼多费口舌。
如空还是那个表情,“阿弥陀佛,七元解厄星也就是北斗七星君。女施主若想知道这七元解厄星到底长什么样,今夜贫僧可以指给你看。”
他们师叔当真仔仔细细看了我一眼,尔后摇摇头,两条浓浓的眉毛头因为皱着的关系,都能亲到对方。我想他是真的不会认识我,也是,他从小出家相国寺,和我一个天南一个地北,怎么会认识我呢?
一看阿飘这蠢萌的样子,明显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奇了怪了,那到底是谁给胖纸县送的钱?做好事都不留名,我今后该怎么以身相许。
我问如空,“大师,你不觉得我这脚上的北斗七星长得也太像北斗七星了一点嘛?”
所以说,动脑筋这桩活儿果然不太适合我,我想到脑袋一阵抽风似的疼,遂拿了桌子上那盏油灯,又想出去透透气。岂料外头风十分大,一打开门寒风迎面而来直接扑灭了我那盏灯,身子也跟着打了个哆嗦。“嘶,好冷!”我抱着胳膊,一边跺脚一边抬头看了一眼头顶无垠的星空,真是星光璀璨,但深感那幕天席地的肯定比不上陌生的被窝里舒服。
匡拉儿当,我的小心肝摔落在地上成了千百片。
“那你再说你干嘛要来绿颐城,干嘛要赖在我师父的玉石行里不肯走?我问过我师父了,我们盘下的那玉石行铺子从前是个**,去你娘的找亲戚,你丫儿鸨母生的啊。”我头一次把我师父的毒舌学得如此卓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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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内什么,和尚侍御史大人,方才我瞧见路边有个千里香馄饨摊,看上去挺好吃的,可以去吃一碗不?你看,就在前面,都能看得见人影。”
“我最讨厌满嘴谎话的人。”我丢下一句,准备潇洒决然地离开。脑子里灵光一现又想起一桩事情,于是蹲身用手指指着阿飘的鼻尖凶巴巴问:“知县那儿的一万两银子是不是你送的?”
话音刚落,黑影一闪而过,仅剩下积雪掉落的扑簌簌声。
我三脚猫的功夫,根本追不上,也没有胆子追,赶紧回身把门栓了,窜进被窝里背朝门眼不见为净。
我一口吃下一个馄饨,喝了口汤,味道还不错。
原来如此,合着我该对佛祖阿弥陀佛一声,感谢它让我碰到的是长得好看又好说话的如空,要是来个像十八罗汉那样的……就呵呵了。
这批秀女一共有一百三十八人,她们都说,这宋小迷哪里像生病的人,活脱脱一只毛猴子,怎么还让她赖在如空大师的马车里不下来。可如空没有发话,我就是不下来,她们拿我都没辙,最后我的结局只有一个——那便是被所有秀女孤立。
“你不派人跟着?”
“你就有!”我用力推开她。
自然没有人要来抓我。
倒是自己魔障。
当初从如空那本万能的花名册上看到宋之飘的生辰,比我晚了半年,隆冬腊月里。原想着准备个生辰礼物给阿飘赔罪,谁让我在公堂说对知县老爷说不认识她,明明是我把假的元木给她的,她也没有戳穿我,是我对不起她在先。可现在,我的脚底心痒痒,穿在鞋子里的脚丫子卷了卷,忍下要踢人的冲动,迈步离开馄饨铺。
女人就是这么小气的生物。
第一呢,那一万两银子到底是谁出的?不是季越,还能有谁?难道是我爹娘?【作者:是贺老板啊!!!!】
“我……”她伸长脖子叫了一声,鹅蛋脸涨红,明明对我的诬赖很愤慨,可又缩回去低头看脚,“你管我娘是谁,反正我就是喜欢赖在玉石行。”竟然开始耍无赖。
是一对白玉耳环,在师父铺子里顺的。
季越是我师父,我不相信他,难道要相信眼前这个不知底细的小姑娘吗?
“此地京城脚下,有几分可能离开,施主自己心里应该清楚。”
她怒,“我不就是没回去跟你一块儿选秀女吗?至于这样生气不?这不是一路都跟着你到京城了么?大不了我现在回驿站去自首,让那和尚把我也带进宫里去陪你。”
我辗转几次却怎么也睡不着,就爬起来披上外套,点了盏灯坐在桌子边认真琢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