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万里之外泊来的大宋当季流行饰品。
王世强单手负在腰后,淡淡地看着她,
轰然震响,落帆声远远传来,天际边有雪白海鸟展翅,飞过唐坊港口密密匝立着的海船桅杆,她鼻中嗅到的的盐腥海风,远从二十里外扶桑国海面飘来。
“依我看,青娘还是不要去的好——”
逼得他只能闯到门上来,阻止她这门婚事。
死里逃生花老母鸡躲在院角的杂草丛里绝不出头,黄七郎此时也插不上话,王世强看她仍然是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心中生怒。
“季大娘子,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王贤弟的船正午刚到扶桑(古日本),就托我上门做大媒,他一听到你现在孤苦零仃无依无靠的消息,半点不计较你前两次拒亲的事,你却还是这样不知好歹!”
他负在背后的左手不由得紧握成拳,连连冷笑,道:
黄七郎在王世强身后,焦急地向她递着眼色,让她别和王世强杠着来,她只当是没看到。
然而微风吹抚过季青辰的脸庞,带着粘腻的海水气息,此地离大宋,已经是万里之遥。
虽然面上镇定,她也暗惊于他成为海商纲首后,能够调度节制的海船数量之多。
“今日还请王纲首包涵,王纲首也知道,陈家在泉州也是大宋纲首,海商世家,我只怕这回失礼得罪于他,下一回他就算也带了九十八条海船到我唐坊,我却再也不敢大开坊门,请他们进坊做生意了——”
几声轻响,水珠四溅。
“王大官人回大宋一年多了,堂上尊父母大人,还有家里夫人、少爷小姐们都好?”
船上装载的货物数量暂且不提,上面的船丁就少则一百多名,多则三百余名。
三地的市舶司衙门在本地的海商中,选择出有实力有声誉的大海商,任命其做纲首,委托他们管理各地商人。
“王纲首三年前成亲之后,果然已经不同往日,只是我唐坊开门广迎八方商客,先来后到就是应当的规矩。陈家先递了消息,送了拜坊的名刺,我当然不能因为他同来的只有五条船,就对他们视而不见——”
她压根没在意王世强强忍怒意的样子,故作歉然道:
“咣”的一声,她手腕一抬,把手中准备宰鸡的老菜刀砸立在水井木轱辘上,震得黄七郎的肥脸上横肉乱颤。
她所居住的厢坊街市,正处在扶桑国九州岛西海岸,附近的港口是筑紫海港。
反过来说,海商纲首也是由各地大小海商在行业里推举出头目,得到了官府的承认。
“我也早听说陈家向唐坊求亲的消息,本以为是外面的谣传,没料到竟然是真的。”
除了船丁,船上的火工、船副、大小货主、船主和行纪也有不少。
而且,也不是三年前他送给她的衣裳旧物。
他今日一登岸,明明早就按例投了拜坊的名刺,却被她视而不见。
因为听到泉州海商陈文昌的名字,王世强眼中已经生冷,
“大官人也早知道我家的情形,我们三姐弟早年失了父母,只能相依为命。好在蒙乡亲们推举,共同合力建起这唐坊小小之地,做了我们的栖身之处。如今我二弟季辰龙出外游学,三弟季辰虎出海未归,我虽然只是名女子,也只能亲自出面,到外面迎上一迎了——”
——她来到一千年前的日本平安时代,已经十年了。
“其余九十八条是与我同行,从明州港出发的江浙海船,他们也会马上进港,青娘还是先安排我们进坊泊船的事务才好。”
“要不是看在你唐坊女子向来不和扶桑人通婚,还有几分中土血脉,以王贤弟这般四明王氏出身的世家子弟,怎么会愿意纳你为妾?!”
“九十八条?”
她似乎完全不在意他们上门强求纳妾的威逼,看起来仍然是一副温柔笑颜,仿佛还是他乡遇故旧,忙着拉拢唐坊重要客商。
脚步的主人是谁——她心知肚明,然而他们早就不应该出现在她的家门前。
“除了王大官人和黄东主——”
——这样逼亲的恶名,她当然是愿意推到他身上来的。
所谓“海商纲首”,是大宋明州、泉州、广州等海港里的商人行业首领。
眼见得他倒退半步,她才从井口前缓缓站起。
他挥袖打开漫天的灰色鸡毛,满脸怒色看向低矮木板屋前的俊俏女子,叫道:
办起事来,王世强更有几分些谋定而后动的讲究。
不过双十年华的她,青春正好,生得挺直的鼻,嫣红的唇,她微微挑起的细弯眉下是一对杏眼水眸,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