箱子上有着精美的铜条包边，朱颜曾在最大的那一口里面翻出过一件美丽的嫁衣。料子细致，全都压着金丝的卍字暗纹，上面的各色刺绣也是精美绝伦，不像出于普通绣工之手。
杨氏两眼盯着她那一只手，皮肤光洁白嫩，与那牙白色的缎子几乎不相上下，但她此刻是没有心情欣赏这些的，只是万分紧张地看着绸布一点点揭开。
“多少钱？”朱颜的声音冷静、平淡，虽然并没有现出什么可怕的神情，却隐约透出一股子狠劲。
如今触手，虽然只是一瞬，也感受到了银面上精致的花纹，这个边夫人出手阔绰，言语之间又极有诚意，想必酬金是不少的，甚至连成色都好得很呢。
就赌这一次吧，若是这银子足以还债，想必自己能得许多安稳日子了。
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桌，几把椅子，除此以外，便是一架书与数个樟木箱子。
“娘，别担心。”朱颜抿了唇，声音压得极低。
她并不责备女儿不能谨言慎行，相反，她自己虽然处事小心，却很欣赏朱颜这种骨子里骄矜，只是……若是有钱有势，这样的态度无异于锦上添花，但她们现在……
徐绸珍的眸子黯了下去，轻轻叹一口气。
属于她的屋子，是二层上西侧的一个小间。
“娘？”朱颜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异常，但不愿揭穿，便将包裹仍旧收入袖内。
她的确是害怕的，从前何曾与人这样皮笑肉不笑地争执过？可是刚才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保持得如此……淡定？
杨氏前一刻还见她蹙眉，正要出言嘲弄，下一刻却见她极优雅地从袖中掏出一个包袱来。
“这里，恰好便是二十两了。”徐绸珍神态自若地回看了朱颜一眼，眼底似乎藏着一缕责备，但她随即转向杨氏，“姐姐手里是一向有分量的，妹子若是不信，也可以进屋与你称了再交割。”
想到此，朱颜向徐绸珍投去安慰的一瞥，调整情绪，微笑了一下，抬头对上杨氏有些愣怔的目光，“敢问舅母，我们还欠着您多少钱？”
徐绸珍抹了把汗，悄悄扯住了朱颜的袖子，递过一个谨慎的眼神。
杨氏见她神情严肃，说话间也带着一点不可侵犯的意味，与往日讪笑讨好的神情大不相同，便及时变了面色，笑一笑，“这倒不必。”
这个病到要死的丫头如今竟然走了财运？只恨自己没眼色，一进来便得罪了她，少不得得想个办法挽回才好。
“舅母，我们已经两清，您……可以回了？”朱颜的脸一点点沉了下来，身前的那枝红梅艳如滴血，让杨氏看着有些发碜。
朱颜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捏起袖子慢慢拭去额角的冷汗，闭上眼，只觉目外眦一带都在不断跳动。
在纤手拈上包裹的那一刻，精致的缎子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光芒，怎么看都不会是凡品，这样的缎子包裹，又怎会连区区二十两都包不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