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这已经是刘恒能拿出最大的筹码了,相信世间除了当今圣上,没人会拒绝顺手相助,获得一个未来大人物的厚重回报和友谊。
刘恒安慰着自己,继续静耳聆听,却没留意到宦官斜瞥了他一眼,嘴角勾起那丝诡异的笑。
甚至不是为了读书成器,或者功成名就,只是为了能通过宗室大考,继承本该属于他刘家的爵位!何伯为他袭爵,是盼望着他能重振刘家荣耀,而他所期盼的更加简单,袭爵后没人再敢克扣他家的月钱,日子会比现在好过太多!
不是该先抑后扬么?
“赐圣旨一张,乾州留安县城北祖宅一座!”
好险!
家里省吃俭用,是为了供他读县里最好的学院,每天精打细算,一样是为了买更多的书!
何伯这一声唤更急了,强行不让刘恒继续说。
宦官双手捧着圣旨,就要交给刘恒,却似乎手抖了一下,让圣旨从离刘恒双手一尺远的地方,迅速掉向地面!
双肘后面猛然传来一股迅速前推的力道,帮刘恒终是牢牢抓住了圣旨。刘恒回头一看,却不知何时,何伯居然赶到了他身后,关键时刻救了两人一命,让他长长松了口气。
“我,荣亲王三十八代玄孙,顾北候第六代玄孙,刘恒,开平二十年二月十七日生辰,如今是开平三十一年秋,满打满算如今也不过年方十二,两年后才该着冠成年,这一点,族谱可查!”
这圣旨,实在荒谬至极!
“请问御使大人,这圣旨是宗府哪位大人,代天子所宣?”
刘恒身影一顿,沉默片刻,突然目光亮得让宦官感到刺目,“我自小苦读诗书,学堂成绩名列前茅,更是十二岁前阅经千卷,可称……”
“胆子不小,你还敢质疑圣旨?”
刘恒不禁想问,什么样的文采,才能算上进?才能算文才出众?!
宦官闻言一惊,不禁深深打量刘恒,心里自然清楚刘恒没说完的是什么话。阅经千卷,可称士子,而十四岁下的士子,又称神童士子,更是了不得!
刘恒字字咬得清楚,声音不卑不亢在院中响起。震惊过后,他迅速镇定下来,深知这旨不能接!只要接了,就是尘埃落定,什么希望都没了,他据理力争,是在争取最后的一丝希望。
竟还是个不满十二岁的少年!
只是呆了怎么够?宦官玩味盯着面前瘦小少年,还得把他喊醒,看他接下来是会昏过去,还是哭天喊地?细数祖辈的功绩,跪倒乞求?最好看的,莫过于前一家当场悬梁自尽的,那才是大戏!
“然,时值国战大捷,举国同庆,皇恩泽被,从轻而处。遂仅免汝奉恩将军之职,革除宗籍!”
“只是宗府大人们和圣上日理万机,兴许出了些许疏漏,还望御使帮忙向上禀明,我刘家和我刘恒,日后必有厚报!”
这变故让刘恒骤然呆滞,急忙扑过去想要抓住,但显然来不及了。
难怪,骤逢大难,也能很快清醒过来,才思敏捷,口才好到连他都差点被说动,这种表现堪称惊艳,才不愧神童士子之名。
还有“文疏武劣,不思进取”,又是怎么回事?!
刘恒彻底地呆了。
直到见了这一面,来之前的不少困惑,宦官才恍然大悟。
不是说的推恩圣旨么?
只要没有这圣旨,他袭爵指日可待,文采和心智更给了他未来青云直上的资本,这一切显而易见。但从最后宦官的态度,刘恒隐隐明白,一定是宦官心里有更大的阻碍,没办法了。
起码,起码不用再为哪天能吃二两肉这种事都算了又算。
宦官细眼又是一眯,从和刘恒见面到现在,模样和气质已经隐隐可见,虽落破,但贵族子弟中绝对是上佳之才。论心智,小小年纪骤然遇到大难临头,不认命不绝望,反而据理力争,甚至不断诱惑他相助,始终在努力企图改变结局,何等厉害。
还不服?
从小,别家孩子学着走路时,他就开始学字。别家孩子玩闹时,他在读书,别家孩子睡觉时,他还在读书!
对,对,一路上宣旨,每一家都是这样,接旨前越是欢天喜地,后面哭得越惨。这些个平时耀武扬威的皇亲国戚,都娇嫩得很,免职加革籍的“皇恩”,对他们来说如天塌了一般,那些痛哭,呆滞,灰暗,绝望的样子,每次看都能让宦官打心底里感到痛快!
实在不敢想象,这等人物,恐怕只要留下一丝机会,日后都可能一飞冲天。如今已经结仇,就绝对要打压到死,否则他怕以后,寝食难安!
说他刘恒武功拙劣也没错,毕竟练武的花销远远高于读书,以刘家目前的困窘家境,想都别想。但再说他文才稀疏,刘恒简直瞬间就怒发冲冠,一派胡言!
“刘恒,接旨!”
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据刘恒所知,这样的成绩如果传扬出去,堪称神童,上至皇子、州守,下至县令,都得对他礼待有加。
日夜苦读,刘恒不敢有丝毫懈怠。如今他家里藏书过千卷,堪比县里最顶尖的那些个富贵人家,但能通读文史经著过千,尊称士子的,这些人家里寥寥无几。尤其别说同龄,二十岁下能做到这一点的,刘恒绝对是独一个。
难怪,难怪……
礼不够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