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奶奶紧紧闭着眼睛。
不敢回答。
加上她本来就不舒服,这会实在是没力气跟杜爷爷吵,只能装作没听到。
杜爷爷脸更黑了,看着杜奶奶是病人,这才把火气压下来。
这母女俩肯定有事?他。
杜爷爷转头问杜母:“得敏在哪呢?”
“她没过来,我让她中午去食堂打点吃的送过来。”杜母说道,“妈这身子不好,总要吃点东西。”
没一会,护士过来了,说杜家来的人太多了,把病房都给占满了,影响到了其他病人了。让杜家最多留两人,其他的人先回去。
“我留下来吧, "于月鸷自告奋勇,“我年轻,不怕辛苦。姨妈,你这几天辛苦得很,要不回去休息一下。”
杜母倒是想回去,可不能回去。
老爷子看着呢,婆婆病了,她这个当儿媳妇的哪敢走开。老人家容易多想,要是她真回去了,下回老爷子病了,只怕会觉得她不管老人。
这样可不行。
杜母不信杜奶奶这些年没攒一点家底。
“老三,你跟月莺回家去。”杜母说完,又把老三拉到外头,叮嘱道,“你今天就别走了,就在家里住,等晚上你爸下班回来,带他来医院看看你奶,到时候让你爸跟我换个班,我回去拿些换洗的衣服来。”
杜家老三点头。
于月莺原本在屋里,想在杜爷爷跟前讨个好,没想到杜爷爷这会心里憋着火,不爱搭理人。她自讨了个没趣,在病床边站着不说话也尴尬,只好出来。
她心里觉得,这家老头子是真难侍候。
杜母刚跟老三说完话,见于月莺出来,脑中想了点事。
“姨妈。”于月莺过来,“我等会想去邮局看看。”看有没有家里寄来的信。
杜母转头对老三道:“你去医院外头等一会,我有话跟月莺说。”
私下说。
“我去病房。”杜家老三进了病房。
杜母左右看了看,带着于月莺往医院外头走,走出医院,找了个僻静的地方。见周围没什么人,这才道:“月莺,你找对象的事,我这边有点眉目了。本来想过几天跟那家人说好,找个机会让你们见见。”
可眼现杜奶奶摔伤了,杜母估计是没空去拉媒牵线了。
于月莺心里很惊喜,姨妈还真为她的事上心了。
“姨妈,那是什么样的人?”
杜母道:“在煤厂工作,是个好孩子,孝顺顾家,就是话少了些。”想了想又说,“他还有弟弟,在酱油厂工作,家里有两个劳力,生活是不愁的。”
煤厂?
于月莺微微皱眉,“他身体没什么问题吧。”
会不会有缺陷?
杜母瞪了过去,“我还能给你找个残的啊?”这说的什么话。
“姨妈,那他有什么不好的地方吗?”于月莺问。
要是样样都好,人家也不会同意跟她见面。
“这年轻人叫贺大富,二十六了,比你大四岁。”杜母瞧了眼于月莺的神情,见没有不满意,这才说,“他爸前几年了,现在是他妈当家。他下头有二个弟弟一个妹妹,他是老大,当老大的总会辛苦些。”
要是这相看的事真成了,那于月莺就是贺家的大嫂子,那以后也会辛苦些。
就这些了。
杜母是觉得贺大富还不错。
为人老实,烟也不抽,酒也不喝,干活也挺卖力的,事是个靠得住的男人。
因为贺大富年纪大了一些,贺母现在急着让贺大富成家,也不挑女方这边。
至于户口,两个年轻人真要看对眼了,把于月莺的户口寄挂到贺家就是了。
杜母出来半天了,见于月莺一直没给答复,直接说道:“你自个好好想想吧,接下来我这边估计是没空管你了。要是你拿不定主意,写封信寄到家里去,看你爸妈是什么个想法。”
于月莺点点头。
杜母转身就回了医院。
于月莺心中早就了成算。
这要见还是要见的,她得看看这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
孝顺顾家,是怎么样个孝顺法,是不是只听他妈的,顾家,是不是工资全都给了家里。
纺织厂。
到了。
杜思苦没想到,肖哥说在外头吃饭,结果骑上自行车,带着她一路蹬到了纺织厂。
“小杜,你快去保卫科的人说一声,叫凤樱出来一下,我请她一块吃饭。”肖哥推着自行车,眼睛发亮的往纺织厂里头看。
原来请客是这么个请法吧。
杜思苦:“人家不一定乐意来呢。”
“你问问。”肖哥催促,“要是不愿意咱们就去他们食堂吃。”
纺织厂的食堂外人也能吃,不过要多花一些钱。
肖哥乐意花这钱。
杜思苦去了大门处,“同志,我找凤樱,你能喊她出来一下吗?我叫杜思苦,上回来过的,这次过来是想买东西的。”
保卫科的同志眼睛毒,一眼就认出了杜思苦,“那煤的事,你帮我问了吗?”
原来是这位。
杜思苦:“我这段时间出差了,回头帮你问,您放心,下回来的时候一定给您答复。”
“好!”保卫科的同志信了。
杜思苦是机修厂的,两厂来往密切,不愁找不着杜思苦的人。
保卫科的这位同志帮着去找人了,没一会,厂里大广播就响了,“凤樱同志,纺织厂门口有人找你,速来。”
凤樱正在食堂跟同事吃着饭呢,听到大广播说有人找,把铝饭盒一盖,拿着就往纺织厂门口去了。
谁会在饭点找她?
还是纺织厂门口。
“她来了!”肖哥声音激动。
杜思苦往纺织厂里头看,就看到一个点,像是人影,这么远就认出来了?
自行车已经被肖哥放到一边锁上了,这会他正对着保卫科的玻璃窗户整理发型呢,他又拉了拉衣服。
哎呀,怎么穿的是工作服啊。
多难看啊。
凤樱看到门口确实有俩人,一开始还没认出来,后来看到肖哥了,机修厂的肖同志。
上回跟机修厂的一个女职工过来买了过布的。
旁边这位?
杜思苦熟练的撩起头发。
“小杜?”
凤樱认出来了,这头发哪个理发店剪的,手艺可真差啊。
“你这边有毛线吗?我想买一点,我这边有七尺布票,还带了钱。”杜思苦直接说明来意。
“你要织毛衣啊?”凤樱道:“进来吧,咱们里头说。”
肖哥看到凤樱手上的饭盒,心里暗道不好,来迟了。
姑娘吃完了。
杜思苦:“还没吃呢,肖哥说请客咱们俩一块去外头下馆子,去吗?”着重提一句,“他付钱。”
凤樱:“这不好吧。”纺织厂最近毛线卖得特别多,他们厂一直在加班呢。
尤其是国庆的时候,红色毛线卖得特别好。
这厂里忙,她有假都休不了,一直没机会去外头。
说真的,食堂的饭菜她都吃腻了。
“走吧,咱们肖哥可是机修厂的厂子弟,家里不花他钱。他自个也没结婚,他答应请客你别跟他客气了,让他花点。”杜思苦说。
没,没结婚?
三十多四十的人了,还没结婚啊?
凤樱吃惊的看着肖哥,“你攒了不少钱吧。”工作了十几二十年,不用往家里花,难怪这么大方要请她们下馆呢。
“是的。”肖哥点头,他把自己口袋里的钱全掏了出来,还把身上的钱包也拿了出来,打开给凤樱看,“你瞧,最近的都在这了。”
使劲花。
大团结都有好几张呢。
五块的也不少。
真有钱啊。
凤樱羡慕极了,她没攒下什么钱,她的钱都花在吃穿用上了。
尤其是衣服。
她又在纺织厂,不得不说有些布料是真好看啊。
肖哥傻乐:“你要是缺钱,只管跟我说。”
这哪好意思。
非亲非故的,至于更深的,凤樱不做多想。这肖哥都三四十的人了,跟她爸那一辈了,肯定不可能找她这小一辈的姑娘………………
杜思苦:“肖哥说他也在买一些毛线,冬天快到了,这毛衣毛袜都该准备了。”
“对,我要买毛钱。”肖哥点着头。
他傻乐归傻乐,是有分寸,再喜欢凤樱也没紧挨着,隔了半米远。
“你们可来得真巧,厂里刚出一批新毛线。”凤樱觉得他们真是运气好,这批毛钱在仓库里,还没往外运呢。
杜思苦问肖哥:“你买多少?”
杜思苦布票还是跟肖换的,最多只能买一斤半的毛线。
肖哥掏出了自己所有的布票,足足有九十市尺。五张拾市尺的,剩下的都是伍市尺的。
有钱,还有这么多布票。
......
“全买吗?”凤樱惊疑不定,这能买十几斤毛线呢,用得了那么多吗?
“买!”
“不用!”
第一个是肖哥的声音,第二个是杜思苦的声音,这头脑袋发热可不行啊。
肖哥哪用得着这么多毛线。
肖哥非要买,拦都拦不住。
杜思苦劝不动,也就由他了。
就当是批发了,要是真用不了,转卖给厂里其他人,加点价还能赚一笔。
只是这种事不能明着做,不然就是走资。
肖哥还不肯去附近的小馆子,非要找一家国营大饭店,请她们吃饭。
杜思苦直到下午快二点了才吃上饭。
她就不该答应肖哥一块过来。
鱼啊肉啊都点了,肖哥在凤樱面前特别豪横,后来结账的时候,凤樱拉着杜思苦悄悄问:“这肖哥在厂里也这么大方?”这一顿饭得吃掉十几块钱呢。
她看着账单都心疼。
其实凤樱心里是怀疑肖哥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这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怎么这样乱花呢?
杜思苦同样小声回答:“他想在你面前表现一下。”
啥?
凤樱有点懵,这个表现是她脑子里想的那个表现吗?
“他二十三岁。”杜思苦把肖哥的岁数摆出来了,然后说,“可能就是长得有点老相。”
凤樱望着杜思苦,半天没说话。
杜思苦:“你让他拿户口本给你看。”一准拿来。
户口本上有年纪。
凤樱:“你真没骗我?”
杜思苦:“你问他吧,下回我还要来买棉花呢,我估计他还要跟来。”索性就说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