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
老五迷迷糊糊刚睡着,又被上铺的动静闹醒了,她用脚蹬了蹬上面的床板:“表姐,你别动来动去的,你一动我这下面就晃得厉害。这都半夜了,你能不能安静点?”
她明天还要上课呢。
于月莺心情好,也不跟老五计较。
不过她作为表姐,还是得提点一下老五:“老五,你也不小了,在家天天什么活也不干,光等着吃,姨妈就没让你干点家务?”
老五一下子坐了起来,“表姐,你倒是管得宽,我家的事还轮不到你插手吧。你一个客人,在这住着白吃白喝就算了,还管东管西的,你哪来的脸?”
说她?
老五还真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于月莺没想到老五人小,脾气不小。
一下子脸上有些挂不住,“我就是教教你,没别的意思。”
老五:“我有爹妈,不用你教,你还是管管自己吧。”
一个平辈,还摆起了长辈的谱。
于月莺心里憋屈得很。
本来,她接下来好好睡觉,不动来动去,这事也就过去了。
老五她不是计较的人。
可于月莺躺了一会,越想越咽不下这口气,她忽然想到白天杜爷爷把工作给她的事,杜爷爷人好,肯定会帮她的。
她听姨妈说过,杜爷爷对外人比对家里人还好。
于月莺心一狠,想着趁这个机会冶冶老五,于是翻来覆去更得更加厉害。
床晃得更厉害了。
老五刚刚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她不明白上铺的表姐是发了什么疯。
大半夜的不睡觉,折腾她有意思吗?
想干嘛?
老五掀开被子下了床,摸黑把门打开,找到火柴,把油灯点燃了,然后拿着油灯去敲了杜爷爷的门。
“爷爷。”
老人家觉浅,听到是老五的声音披上衣服就出来了,“怎么了这是?”
老五:“爷爷,我想住校,明天我就搬到学校去,你给我点生活费。”
她妈现在穷得很,爷爷有退休金,钱多。
“好好的,怎么要住学校啊?”杜爷爷不乐意了,“学校条件艰苦,你去哪住得惯吗?”
在家多好,有吃有喝的,不用操心别的,好好学习就行。
老五:“我不想跟表姐住,她天天在上铺不知道搞什么,一到半夜就我就被晃醒了。还说我在家不做家务,我招谁惹谁了?”
“你表姐不像那样的人啊。”杜爷爷道。
这小于说话轻声细语的,白天不是洗衣服就是洗碗,挺懂事的一个孩子啊。
老五:“爷爷,姑姑那冰棒厂不是分了房子吗,我记得还空着吧,我想去住。”单位的房子,只要一直冰棒厂工作,就能一直住下去。
杜爷爷还真想了一下,不过不行,“你一个姑娘家,一个人住外头,不好。”
还小呢。
不安全。
老五:“那这样,让我三哥去住,我住三哥的屋子。我不管,我要一个人住一间屋子!”就是不想跟人一起住了。
老三去住啊。
杜爷爷觉得可以,“她,明天我让你三哥把冰棒厂的屋子收拾一下,弄好了就让他搬过去,你就住他的屋子。”
老三不小了,以后找对象也得有个屋子,这样挺好。
东屋。
杜母心里烦心事多,老五在外头喊爷爷的时候她就醒了。
醒了她也没出去。
把门打开了一条小缝,贴着耳朵听了一会,好在那边声音不小,这边开着门缝能听清。
老五说于月莺嫌老王不干家务的时候,杜母心里就有些不高兴了。
杜母一直很疼这个小的。
老四跟老五就隔了三岁,老四从小就干活,老五不一样,在家招人喜欢,处处宠着,是家里开心果。
再说这会。
杜母听到老五说要去小姑子冰棒厂分的宿舍住,差点笑出声。
等听老爷子决定让老三搬过去时,捂着嘴,眼睛都笑眯了。
她家老五旺她!
好孩子!
就几句话就给老三赚了一套能住的房子,以后老三结婚可就有地方了。
老五要到了能自个住的屋子,心情好了,拿着油灯正准备回西屋去。
今天就勉强对付一晚上好了。
这时,于月莺突然就抹着泪出来了,“老五,对不起,我就是睡不好,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知道你不欢迎我,你放心,我以后肯定听你的话,不会惹你生气。”
这话是当着杜爷爷的面对老五说的。
这唱的又是哪一出?
老五脑子一动:“没事,刚才爷爷说了,以后冰棒厂的工作让我接班,过了年我都十六了,不差这几个月。”
什么!
于月莺装不下去了,也顾不上抹泪了,猛的抬起头:“不可能!”
晚上才说把工作给她的!
她巴巴的看向杜爷爷。
杜爷爷还真想了一下,“老五啊,这冰棒厂不如铁路稳定,你嗓子好,我是想着等以后毕业了,让你进铁路当播音员。”工作体面又轻松。
他早就给老五想好了去处。
进铁路当播音员。
这是实打实的好工作,不管给谁都是抢破头的好工作。
于月莺吸呼都急促了。
冰棒厂一年能赚不多少不确定,但是铁路,这是国家的机关,实打实的铁饭碗。
铁路不光有福利房,还有铁路医院,几乎能全报销。年底还有种种福利,发米发油,发布票………
老五听到杜爷爷的话,愣了一下:“爷爷,我姐你怎么不给安排当播音员啊?"
她姐六月到九月,一直没工作,在家抢着干活,生怕被说是吃闲话的。
那会爷爷怎么没说安排工作?
杜爷爷:“老四声音不如你。”播音员这活他觉得老四干不了。
不是那块料子。
就算是送到铁路播音室,以以前老四那胆子,也会紧张得说不出话来。
“她现不是找着工作了吗。”
杜爷爷说道。
老四从小就向着杜母,跟他们不亲,看到他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杜爷爷孙子孙女多,老四又是中间的,也没多关注。
要不是这次老四那发癫的言论,杜爷爷还真没把这个孙女放在心上。
老五明白了,爷爷就是偏心眼。
长辈都这样。
老五也没法子。
她姐现在找着工作了,再跟爷爷说这些有的没的也没什么意思。
不想了,“爷爷,我要吹灯了。”老五说道。
杜爷爷也困了,“小于,你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他转身回了屋。
老五吹了油灯,回屋睡觉去了。
耶,明天她就能有一间自己的屋子了!
于月莺在黑漆漆的屋里站了好久,这才明白,这个家姓杜,不姓于。
杜爷爷是老五的亲爷爷,不是她的。
机修厂。
杜思苦抱着搪瓷盆去了澡堂子,衣服跟肥皂都在盆子里,深室子不算特别远,这一路过去都有路灯。
还有零零星星去泡澡的人。
杜思苦到了后,痛痛快快的洗了个澡,要不是时间太晚了,她还真想再泡一泡澡。
洗完澡,就着这边的干净自来水把衣服搓了。
她把洗好的干净衣服放到盆子里,回宿舍去了。
衣服晒在二楼宿舍外面的晾衣绳上,明天早上就能干了。
杜思苦抱着搪瓷盆回了206宿舍。
门关着,一推就开。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回来了呢?”余凤敏朝门口的杜思苦说道,她这会已经躺下来了。
杜思苦打着哈欠:“回来拿东西,明天就走,去拖拉机厂。”
“我听今天回来的人说,他们明天是去农机二厂啊?”余凤敏纳闷呢。
她师傅也是去农机二厂。
杜思苦:“总务那边另安排了工作,他们看我会开拖拉机,让我帮着生产队去收稻谷。说是快的半个月回来,慢的话一个月。”
这事她肯定不会瞒余凤敏的。
“你会开拖拉机?”余凤敏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刚学会的,下午在拖拉机厂练了一下午呢。”杜思苦早就想好理由了,“我学东西快。”
对。
余凤敏点头,杜思苦在学校成绩一直不错。
这介绍信就是特意给优秀的学生开的。
这边熄灯了。
杜思苦点了蜡烛,就着烛光,把三哥的信拆开看了。
爷爷让小姑去找小姑父?
去农场?
表姐最近改变很大,在家干活了。
爷爷让家里不要管她的找对象的事。
杜思苦点点头。
好事。
之前三哥前一封留的口信,现在没什么用了。
杜思苦拿出纸笔,给三哥写了一封回信。
她在机修厂这边很适应,最近出差了,有过一段才能回来,要是有事情,可以找她同宿舍的余凤敏。
她还学会了开拖拉机,以后三哥要是想学,她教三哥。
杜思苦边写边想,要是三哥学会开拖拉机,以后可以去开拖拉机,工资可不低呢。
她还详细的写了怎么获得拖拉机驾驶证。
她还在上面附上了拖拉机考试需要的书,就是小孙拿给她的这三本。
信越写越长。
“思苦,明天天亮再写吧。”余凤敏看这蜡烛都烧了一半了。
干嘛摸黑写信啊。
“明天早上我事多着呢,”杜思苦头都没抬,“我要去车间,把鹏子哥的工具箱还给他,还得去食堂,多买几个馒头。”
路上吃。
最好还要去趟供销社,买一些防蚊虫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