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辞序话音落下,岑际便一双有力的大学。骨节根根分明占有欲地将她牢牢锢住,身形半挡在她身前,隔绝了她同那位前来攀谈的人的视线交汇。
充满防御与保护的姿态,以及沉拧的眉心,足以表明他此刻的不虞。
在名利场上, 谢辞序向来淡漠疏离,哪怕对诸多声色犬马的浮纵并不感兴趣,也不会像现在这样,眼底黑沉被彻底撞碎,将气氛推向了压抑的极点。
足以可见, 他有多看重身边的女孩。说是将来的软肋也不为过。
邵伟也是聪明人,连忙一拍脑袋,给自己找补:“瞧我这记性,谈家那位大小姐这会应该还在国外念书,一时半会也回不来。是我记错了,哈哈。
他扯起一抹笑来,哪里还敢将目光放在岑稚许身上,“谢先生,这人年纪大了,到了更年期就是容易犯浑,脑子也不太清醒,刚才多有冒犯,您别往心里去。”
“嗯。”
谢辞序微蹙的眉峰未有松懈, 从喉间懒溢出个单音节的字句,对于这场闹剧,没打算再做追究。
然而在场的人众多,认出岑稚许的不在少数,只是她没有佩戴象征着身份的胸牌,谢辞序也并未介绍。
按照传言来看,那位大小姐眼里容不得沙子,若真是她,怎么可能甘心受这种委屈。
心有疑虑的人见到邵伟碰了壁,一时拿不准主意,压着声八卦。
“谢先生旁边领着的那位,我怎么看着像岑......的女儿?”
“应该不是。前阵子,谢砚庭的三房不是还张罗着撮合吗,还特意放了几百发千尺玉,不过听说当晚人都没露面,八成是没戏,岑总那么宠女儿,估计也看不上谢家。”
“谢岑两家,从商业角度来看,自然是谢家更胜一筹,但要落到儿女婚事,还真说不好是谁高攀。”
说话的人从联姻价值上分析利弊,“谢家虽然如日中天,但家族利益关系太复杂了,说难听点,攀着谢家这颗大树吸血寄生的旁支不少,个个都想争出高低,哪里比得上岑家的一言堂。单从将来孩子的姓氏来说,有多少豪门让自己的儿孙跟着女
方姓?”
“不是她也好,证明其他青年才俊还有机会。”有人调侃,“飞上枝头的梦咱们也能做做。”
“话说回来,要是他们两家真有意联姻,觑见苗头时,咱们这些小门小户,也好早做打算,跟着喝点汤。邵总,你说是不?”
知情的邵伟点了支烟,“今晚的事,我们随便聊聊也就罢了,要是传出去,让谈家的人听到可不好。”
“什么意思?”
联想到岑稚许古怪的反应及谢辞序的态度,两人之间像是存在某种信息差,至于是谁骗谁,已经昭然若揭。
邵伟琢磨出了门道,他笑笑,并不打算点醒,借用典故说得似是而非:“指鹿为马的故事,听过吧?”
“谢辞序说她是谁,她就是谁,哪怕长了张同人一模一样的脸,她也不会是你们谈讨论的那位。所以,就别想着攀高枝了。”
讨论声就此打住,被三言两语带到了政策风向上,本欲借着引荐向谢辞序自荐的人也止了心思,默契地一带而过。
话题中心的两人浑然不觉,恰逢宴会主厅响起蓝色多瑙河悠扬的钢琴声,众人陆续往外走,周遭恢复静谧后,岑稚许沸乱的心跳才逐渐平息下来。
旁人是搪塞过去了,谢辞序这里自然没有那么好忽悠。高挑空的中庭下方,堆叠着精心设计过的曼塔玫瑰,香氛的气息弥漫在整个宴会厅,觥筹交错的低语声被一道铺着鎏金暗纹的红丝绒桌布隔绝在外。
他略微用力,将她转了过来,视线无可避免地同他相撞。
悬停在头顶上方的眸子宛若笼了层薄雾,探究意味浓烈。
“是你坦白,还是我来问?”
岑稚许知道躲不过,主动勾住他的手,谢辞序表现得极为冷淡,哪怕掌心的温度灼热滚烫,周身却冷得像是极夜的冰。
她佯装不知情,俯身将那枚胸牌别在他的衣襟上,这块小牌子是金属制成的,书签模样,被她把玩一通后,捂得温热。
“是我说错什么话了吗?”
胸牌戴得歪歪扭扭,没个正经样子,显然是为了给他添乱。谢辞序轻抚上那处,掌心盖住,不厌其烦地重新佩戴,触及她身上残留的体温时,那份怀疑的火苗像是倏地淋了场雨,一下子没了气焰。
认识她之前,他从不知道原来自己也会心软。
“已经两次了。”谢辞序道,“总是有人将你认成谈小姐,如果说是巧合,未免也太牵强。你总得给我个合理的解释。”
岑稚许凝神垂眸思忖了半晌,鼻子微皱,“谈小姐是谁?”
“…………”谢辞序依旧镇定自若,黑眸静水流深,“一位知名企业家的千金。如你所见,也是诸多人挤破头也想要攀谈的人。”
“那岂不是跟辞哥一样?”
“和我?”
“当然。”岑稚许停顿了下,撩眼看他,“跟辞哥门当户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谢辞序不悦地拧起眉头。
看吧,男人就是难哄。夸她和他般配,他还不高兴。
岑稚许抿唇,“不像我和辞哥之间,有着无法跨越的阶级鸿沟,这辈子注定有如云泥之别。”
她语气很静,仿佛早就接受了这样的认知落差,顾影自怜的懂事让谢辞序心脏蓦地被刺中一箭。他低眸看她,想从她眸中读出别的东西。
“或许我跟那位谈小姐长得很像。”岑稚许轻掀唇角,长睫低落地垂着,“但是辞哥放心,你的敲打我自然谨记,不会生出不该有的心思。如果觉得我打扰到了你们将来的关系,我会主动退出......"
“岑稚。”谢辞序冷冷打断她,连同太阳穴都在跳动,被她越说越荒谬的话激出了几分火气,“我没见过那位谈小姐,更没有和她私下接触过,至于外面传的那些风言风语,具体是从哪冒出来的,我并不清楚。”
“我和她之间也没有你想的,非联姻不可的利益纠葛。”
话说到这里,岑稚许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生起的疑心并不重,看样子也没有闲心去查,陷入爱情冲昏头脑的男人的确好骗,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匠人耍得团团转,迫不及待向她表明忠心。
可惜她不是什么良善之辈,也不会轻信暧昧上头之际,对方所说的每一句话。
比起听他诉衷肠,她似乎更想吻他冷硬的侧脸。
哪怕是生气,也足够赏心悦目。
岑稚许的指尖滑落,大有不肯收拾残局的意思,谢辞许顺势截断了她意欲逃离的去路,腕心用力一拽,将她轻而易举地捞回腿上坐着。
晚礼服的裙摆开衩并不高,寻常坐姿倒还好,这样侧坐他怀中,细润修长的双腿自然暴露在空气中,在糜艳光影下,白得晃眼。腿腹线条柔软,脚踝也细,偏偏美而不自知,漫不经心地晃动着,扰得人心起涟漪,怎么也静不下来。
谢辞序凝眉,语气故作冷漠,“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听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