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阵子忙碌,他每天早出晚归的,两人都没怎么好好一起吃过一顿饭。应缇厨艺属实不错,尤其是在家常菜方面。
他解开领带,放在门口的玄关处,后打开鞋柜拿出拖鞋换上。
换好鞋,他去盥洗室洗手洗脸,出来时,一道声音响起。
“你回来了?”
他看过去,应缇穿着围裙,手里拿着锅铲,笑着看他。
很有生活烟火气的一副画面,也是楼淮这些年时常享受到的一种温暖。
自他小时候记事起,家里从未有过这样暖心温馨的场面,父母总是无时不刻在争吵。父亲楼望生在外花边绯闻不断,而母亲一边操忙事业,一边为了家族的体面不得不强颜欢笑出面为他抚平一切。
至于老爷子那边,几个老婆的子女为了争夺财产,天天上演父慈子孝,实在虚伪。
楼淮不得不承认,当年留下应缇,除了这个人看着顺眼,另有的便是她身上的生活烟火气很重。
刚带她回家时,尽管怕生,处处小心谨慎,但可能是怕被抛弃,回到那种无望如地狱般的生活,她基本什么都做,什么都抢着做,明明家里有两个保姆,她偏偏跟人抢活做。
有回他下班回家,她竟然做好了一桌丰盛的饭菜,拘谨地站在那里,看都不敢看他。
那一次的晚饭,楼淮记住了很多年。
那晚的饭菜,说不上特别,但其中的滋味,却是让他很有一种家的感觉。
眼前这一幕,不疑让他穿过岁月的长河,回到了那天晚上。
那个让他决定留下应缇的开端。
人总会贪许一时的温暖。
尤其是那种不用怎么费心付出,便能轻易获得的温暖。
目前为止,他并未享受够这样的温暖。
老爷子谈何插手管他的事。
他费劲心力坐到现在的位置,可不是为了做个听话的提线木偶。
至于结婚。
他还真未想过。
哪怕应缇,他也从未想过分毫。
一段简单明朗的关系,就这么继续维持着,为什么不要呢?
非要给它套上一层枷锁,然后日子过久了,彼此猜疑生厌,最后落得一地鸡毛,有必要吗?
走到应缇面前。
应缇笑眯眯地看着他。
她双眼极大,饶是眯成一条线,依稀还能看到那缝隙中的眼睛。
那么亮。
他蓦然想起余助理那句“好像您就是她的全世界”,似乎有几分道理。
他抬手,抚上她的脸庞。
低头,吻上她唇角的那一刻,他又想。
那又怎么样?
应缇把他当作她的全世界看待。
他就一定要有对等的回应吗?
眼前这样惬意的、舒心的生活,他尚且满足,并不想就此打破这层平衡。
一个缠绵的吻完毕,应轻轻推开他,说:“菜快烧焦了。”
楼淮揽住她的腰,和她一起走进厨房:“晚上做什么菜了?”
“红烧排骨、小醋肉、咖喱土豆蟹、黑椒芦笋炒口蘑、白灼生菜,”说着她顿了下,侧过脸看他,“还有一份清淡的汤,丝瓜煮蛏。
后面这道汤应缇煮得最好,因为这是妈妈李开珏的拿手菜之一,她跟随母亲做家务多年,学了一手,而楼淮确实也最爱这道汤。
楼淮饭量并不大,这方面他自律得惊人,是以每道菜应提都不敢做太多,都是按着他的量准备食材。
他回来时,所有的餐食都差不多好了,给最后一道红烧排骨收好汁,应提装进盘里,正要端出去,那边楼淮已经挽上衬衫袖子,伸手悬在半空中。
以前这样温馨的场景也不是没有过。
应缇把盘子递到他手里,说:“你去换身衣服,出来就可以吃饭了。”
说着她去盛饭。
楼淮把菜端到餐桌上,回屋换了身家居服,没一会出来,应提已经站在餐桌前等他。
待他入了座,应缇给他添了碗汤,说:“温度不是太烫,先喝点汤缓一缓。”
楼淮喝了两口,口味一如当年惊艳到他的那般。
他问:“今天怎么想起自己下厨了?”
应用公筷给他夹了一块排骨,说:“不是很久没下厨了吗?想给你做饭了。”
楼淮问:“今天做什么了?”
应缇神色如常,拿着筷子,双手的手腕撑在桌子,微抬头想了会,说:“好像也没做什么,看了会书,后来又研究了一下菜谱,给你发了微信,确定你会回来后我就进厨房忙碌做菜了。”
见她碗里只有一叶青菜,楼淮伸手拿过她的碗,给她碗里舀了一点咖喱蟹的汁。
她极喜爱这个汁,说是下饭。
每次这道菜,他吃里面的料,而她倒是偏爱那汁。
他把碗放回她面前。
应缇愁着脸:“待会吃多了,回头还得想办法减肥。”
“你不胖,”他看了她眼,说,“这点肉,没半个小时你就喊受不住了,身体还是差了点。”
"......"
到底她哪句话说不对,能让他引申到情爱那种事情上去。
应缇瞪了他一眼,低头吃饭。
但
仍是很小口的。
吃了一会,楼淮问:“我大概还要忙一周才回北城。”
应缇算了下,说:“那正好我回去休息几天就进组拍戏了。”
她说这事的,眉眼带笑,他看着,停止夹菜的动作,问:“很开心?”
她重重点头:“当然了,有事可做当然开心了。”
“在我这里没事做?"
应缇看着他,没说话。
楼淮这才想到,他不做商量地把人留在这里,然后自己每天忙碌工作,她自己一个人待着,时间久了总会无聊的。
他说:“接下来一周有什么安排吗?”
应缇想了下,说:“倒是有,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实现。”
一听这话,他眉梢微扬:“说来听听。”
应缇斟酌了好些会,才说:“我能跟你去上班几天吗?”
说完,怕他误会,或者有所顾虑,忙补上一句:“我马上就要拍的戏是职场剧,我想反正最近也没事做,看剧本总归是纸上谈兵,不如实地体验下。当然了,我不会给你捣乱的,我就看看。”
这大概是在一起这么多年,她第一次对他提出的,比较正规的要求。
也正因为是第一次,她无比紧张,生怕惹来他反感。
他就这么让她害怕吗?
楼淮说:“就这样?"
她啊了声,而后小声嘀咕着:“已经很麻烦了。”
“不麻烦。”他说,“想了解什么,让余助理安排。”
就这么答应了?
应缇猛地抬头,直愣愣地看着他。
楼淮看着她这样子,说:“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不想去?”
应缇摇摇头,又点点头,说:“我很想去。
他说:“那还担心什么?”
他太坦荡了,倒是衬得她那点心思狭隘了。
如果他和温昭真的有什么,那今晚她提出要去他公司,他怎么也会拒绝的吧。
可他非但没有,反而问她在犹豫什么。
应缇想,或许是她真的太草木皆兵了。
三次的访客登记记录能说明什么。
未发生的事,未亲眼目睹的事,她实在不用这么杞人忧天。
她扬起一个大大的,且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说:“那接下来就打扰你啦。”
楼淮瞥了她眼,漫不经意地说:“我们是不是还没试过在公司做点什么?”
"???"
应缇瞪大眼,呆住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话里说的什么意思。
他真的是……………
“楼淮,你脑袋里能不能想些正经健康的东西?”
她嘴角沾了点咖喱汁,他抽了张纸巾,伸长手,帮她抹去,同时笑意深许地说:“你也很期待的不是吗?哪次你不是叫得最开心?”
应缇往他碗里夹了一块大大的排骨,说:“你别说话了,多吃点!”
楼淮看了眼那不论是卖相还是口感都一绝的排骨,半晌,夹起,说:“嗯,我多吃点,待会才有力气。”
实在不能再和他聊了。
应缇埋头吃饭。
她
像只小猫咪似的。
吃得实在细而慢,毕竟就要进组在即,真的不敢吃多,吃饭的速度以米粒计数。
也像那年刚被自己带回家的时候,不过比起那时候的小心翼翼,现在她倒是自在惬意。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轻轻笑出声。
应缇受不了他这样笑,极具古惑人,还隐约有点延续刚才话题调侃她的意思。
她仰起脸,瞪他。
却听到他说:“这样好看,待会在床上就这样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