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好。”
高帆没想到她应得这么快,又说:“我这片酬不高的。”
应缇说:“我知道。”
高帆又说:“我这边可不搞什么差别对待。就算是楼淮也不行哦。”
听到这话,应缇的第一反应是:“您认识他?”
高帆笑得耐人寻味的:“他小时候就是主,没想到现在也一样。”
应缇一时无言。
高帆也没再说别的,只是正了正神色,正经说道:“随我去见几个金融圈人士,咱这部剧想搞正经的,还得找几个专业公司提前学习。
因为上海最近在开经济论坛峰会,这边的院子幽静雅致,是不少行业大佬的聚集地。
见高帆游走在各位精英成功人士之间,应是不由得想,人为了生活,有时候还是得折一下傲骨。
只是才见了两个金融圈人,应是怎么也想不到,会在这场合见到黄昊。
今晚,他身边揽着一个妆容精致的女人,那女人小鸟依人地站在他身边,眉目间染满浓情蜜意,衬得他可谓是春风得意。
应缇觉得这女人隐约有些熟悉,努力辨认了一会,才认出那人叫苏晚禾,前不久她客串的那部悬疑网剧,女主角就是苏晚禾。
看到苏晚禾,应缇难免就想起那次和温家小女儿温书渝发生的不愉快。
她不留痕迹地移开目光,假装没看到两人。
可所谓冤家路窄,她想当作没看到,就此划过去,对方未见得。
黄吴不仅看到她了,还贱嗖嗖地凑过来,上下打量她两眼,然后就是白眼一甩,脸色满是轻蔑地说:“呦,知道楼淮抓不住了,这是开始想着找下家了?”
应缇自认这些年从未得罪过这人,但或许是天生磁场不合,黄吴对她相当的敌视。每次碰面,他总是不待见她。
而且这人从来都不会好好说话,在楼淮面前时还会装一装。也清楚她不是那种会到楼淮面前哭惨学话的人,因此只要不在时,他总是极力挖苦她。
像这种没头没尾,又极尽侮辱讽刺的话,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应从来不放在心上,也从未和他计较过。
黄吴还要再说什么,就听见一道清润的声音插进来。
“黄昊,二叔到楼下了。”
听到这话,黄昊一改刚才的吊儿郎当做派,又推开柔若无骨靠在自己怀里的苏晚禾,整了整西装和领带,然后才和苏晚禾说:“乖哈,你先自己玩,不喜欢玩就先回酒店,我晚点过去找你。”
说着,马不停蹄下楼。
应缇有听说,整个黄家是黄昊的二叔当家作主,不同于黄吴父亲的懦弱无能,他这个二叔手段相当狠戾,从来说一不二,也难怪这个吊儿郎当的人一听到二叔这两个字就跟老鼠看到猫,浑身警惕哆嗦。
应缇看了眼被他落下的苏晚禾。
苏晚禾也看向她。
四目相对,那苏晚禾唇角微抿了下,看她就像在看什么笑话一样,而后风情万种地挽了下头发,轻哼一声,转身离去。
应是觉得莫名。
她和苏晚禾的交集也就那次拍?悬疑网剧。但因戏份不多,平时说话最多的也就是对台词、走戏。
应缇正想着,就听见高帆说:“徐骋,你哥我啊实在是走投无路才要求你,你看我今天都把我们女主演带来了。来,应提,这是徐总,是我们这部剧未来的投资人,先认个脸。”
应缇看过去,入目的便是徐骋极为清俊的一张脸,不同于楼淮的冷冽以及有时的散漫,他倒是要正经许多。
已经不是第一次见到过这个人了,应是笑着和他说,“徐总。”
她的笑实在是客气疏离,完全是面对陌生人或者普通人的一种态度,但不知为何徐骋看着她,心神不由一晃,这已不是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许是他没说话,高帆在一旁看着,说:“认识?”
应缇说:“我第一次和徐总见面时,是楼淮在北城那边忙工作。”
高帆一听就明白了,说:“都认识,那感情好,咱们好好谈谈,今天要是能把事情定下来是最好的了。”
后面的事情倒是格外顺利。
徐骋不止投资了接下来的这部剧,还将为这部剧做顾问,届时还可到他公司学习一个月,争取提前进入剧中角色本身。
高帆笑着说:“哎呀你这小子,刚刚还说着帮我介绍呢,这会就打算自己上了。”
徐骋看了眼应缇,极不留痕迹的一眼,他视线滑向高帆,说:“刚问过了,最近事情多,他们都没时间。”
“哈哈哈你别安慰我,是他们都拒绝了吧?这世道就这样,落魄了谁还想趟浑水呢。”
徐骋不语,显然情况差不多如此。
几人又谈了一会,期间,就学习时间以及一些专业行业背景,高帆再三向徐骋确定。
其实这部剧他筹划有些时候了,因为投资一直不到位,很多事情不好展开,但现在钱到位了,一切就好说了,高帆说:“那就定在下个月初吧,提前学习一个月时间,然后开拍,我回去就通知他们,至于其他个别演员,我让副导可以着手安排
了。”
说着高帆随即起身去打电话。
一时间就留着应堤、赵亮以及徐骋三个人。
三人相对无言一会,赵亮也被一个电话叫走。
于是,本就沉闷的氛围变得愈加尴尬。
过了好一会,还是徐骋开口:“楼淮最近在上海?”
应缇点头:“他在这边处理一点工作上的事。”
徐骋像是想到了什么,说:“爷爷最近也在上海,他是要忙一些。”
楼
老爷子也来上海了?
应缇从没听过楼淮说过此事,但毕竟是在外人面前,她凛凛神,转移话题,说:“你们最近在这边开会?”
徐骋说:“是,明天就回去了。”
因为不熟,也不知道聊什么,加上应是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句老爷子人在上海,也就无心再多说。
话题戛然而止,但徐骋并无在意,他笑了下,恰到好处的。
又是沉默。
解围这沉默的是一通来电,是应的手机响了。
拿起一看,见屏幕上显示【坏人】二字,应提知道楼淮这会是忙完了,也收到了助理转达的消息,这才给她来电。
她和徐骋指了指手机,说:“我去接个电话。”
还未等徐骋点头说点什么,她已经拿着手机起身离开了。
背影相当着急,也兴奋异常。
她也没走多远,就是走到外边的露台,隔着一扇玻璃,徐骋看到她背对自己,头低着,可能是聊到开心处,她偶尔会仰起头。
这会应确实开心,她和楼淮说:“九月初要进组了,学习一个月,十月开拍,争取明年一月份拍完,接下来我可有得忙了。”
楼淮说:“这不正合你意?”
看
来还是有点介意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应缇赶忙宽慰他,说:“我忙完这部剧,明年空出一段时间陪你好不好?”
跟哄孩子似的,不过楼淮确实被她哄到了,说:“那就空出两个月时间给我。”
哪次他提出要求,她不是极力满足他的?应是说好。
楼淮又说:“地址发给我,我过去接你。”
应缇说:“不用了,你最近这么忙,先回酒店休息,我也快回去了。”
楼淮没应下,只问:“今天你那经纪人陪你去的?”
应缇声音弱了些:“嗯。”
楼淮说:“看来你还是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应缇又一次说:“我和他都熟悉这么多年了,马上就要进组了,换掉他还得适应,能不能不换?”
后面这句话是有几分撒娇意味的,淮听着,有种她就在自己耳边轻唤的感觉。
他没答,只说:“地址发过来。”
楼
淮这边挂完电话,先前还勾起的嘴角,这会瞬间平下来。
落地窗外是热闹的街道,路灯流光溢彩,车辆行人络绎不绝。这样美妙的一个夜晚,如果没有玻璃窗上印出的另外一个人,或许是要惬意许多的。
他望了窗外多久,身后的人就站了多久。
大有一种陪他站到地老天荒的感觉。
和应缇约定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楼淮不紧不慢拿过窗台上的烟盒,敲出一根烟点燃。趁着夜色抽了半根,身后那人也没有一点动静,眼见要去接应的时间一点点逼近,他也不拖了,转过身,将香烟眼灭的同时,他看着站在几步远外的人,
说:“回去告诉爷爷他老人家,我最近很忙,没时间见旁人。”
应声的人是楼老爷子身边的司机,“老爷子说,您不见,结婚的事他和温家那边人谈,届时你出席参加就行。”
一
听到这话,楼淮就笑了,纯属被气的,他把手机往桌上一扔,一边解领带,一边说:“怎么,这是要强买强卖?”
那司机也是见过风浪的,语调依旧平稳地传话:“您不见老爷子,电话也不接,他和您商量不了,只能替您做决定。”
好一个做决定。
楼淮说:“温家那边两次欺负我的人,我已经不和他们计较了,结婚就多余了吧?”
司机微低着脑袋,说:“这事您得亲自跟老爷子谈。”
说来说去,还是得他亲自去见老爷子。
老
纯为联姻专门跑一趟的。
看来这次是铁了心要让他做出决定。
的。”
人家这次态度也是强硬,尽管他以工作繁忙为由,在外出差,老人家耐性十足,既然你没空回北城,那就由他屈身前来上海一趟,不止他老人家来了,还把温家那边的人也叫来了,正好最近这边在开经济峰会,退后一步,温家也能说不是单
还必须是个贴合他老人家满意的决定。
楼淮勾起唇角笑了下,笑意有几分讽刺。
他走到那架子旁,拿起西装,跟那司机说:“叫老爷子别费那闲心了,我没想过他安排的那条娶妻生子的路。”
话罢,楼淮拿着西装朝门口走去。
出了办公大楼,街上的热闹终于不再是站在楼上,隔着一扇玻璃窗才能看到的了。
夏天晚上的风很燥热,吹得人只觉黏?,楼淮却觉得真实,站在路口看了一会,他这才朝停在不远处等着的轿车走去。
上了车,余助理便说:“应小姐那边事情谈得差不多了。”
楼淮嗯了声,靠在椅背上,闭眼小憩。
车子行驶在繁华嘈杂的街道上,驶出一段路程后,车子转入一条安静的街道。
楼淮侧眸往窗外看了眼,拿起手机正要给应是打个电话,不料,一通显示上海区号的电话倒是先一步打进来。
楼淮没接。
他私人号码,向来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虽然这年头诈骗骚扰的电话日渐趋多,但是直觉告诉他,这通来电的主人绝不是泛泛之辈。
电话响了许久,才自动断掉。
楼淮没再管,点开应堤的微信界面,看着那聊天界面上的备注【应应】二字,再想到打电话那会她那个藏不住的得意,扬扬眉,正要按下视频聊天,忽的,手机再次响了。
只见来电号码还是刚才那串。
楼淮看着,眼睛微眯,这次他照旧没有接。
但他不接,不代表对方就想这么放过他,很快那串号码打进来第三次电话。
这么执着不放,想来能这么坚持打电话的也就老爷子一个人了。
楼淮接起。
果不其然,一道怒气冲天的声音透过电流从手机话筒传出来。
“楼淮,你现在是有能耐了,我非但见不到你人,就连打个电话也得排队了。”
楼淮摁了摁太阳穴,声音懒懒的:“您来上海不是见那些老朋友吗?我凑闲做什么。”
不愧是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人,挖苦起人相当有一套。
观棋也不拐弯抹角,直言来意:“这几天安排下,和我去见温家人。”
楼
“我去见他们做什么?”
“你说呢?”
窗外夜色漆黑如墨,越远离市区,这街道上的风景也更为沉静。
楼淮抬手揉了揉太阳穴,说:“司机王叔没和您传达我的话吗?”
楼观棋重重地哼了声:“不结婚不传宗接代不可能!我把你拉到这位置上可不是让你任性妄为的,也不是让楼家绝后的。这温家人你不见也得见,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再找,京城那边合适你的人多得很。
听到这话,楼淮就笑了:“结婚成家就这么重要吗?您怎么越老思想越封建呢。”
楼观棋说:“我不封建,哪来的你?你能有现在这地位?我看就是这几年对你太放松了,给你这般逍遥自在的,我打了几次电话,派人过去几次了,你全当作看不见,就连人家温昭都亲自上门找你了,你也真是够够的,就那么晾着人家...……”
楼淮把手机拿开了些,楼老爷子还在那边喋喋不休,他索性闭上眼,让对面那边发泄个够。
这么多年,这些话,楼淮耳朵里已经听出茧了,早年间这些话是骂父亲的,现在时移世移,这些话轮到他了。
楼老爷子说够了,停顿了会,见这边无声,就问:“是不是又把手机拿到一边了?”
楼淮瞥了眼放在旁边位置上的手机,说:“您既然都知道,是不是就没必要说这些老话了?”
楼
老爷子被气得心脏疼,连说了几个“你”字后,径直说:“别学你父亲那套!当年他都没有做成的事情,你也不可能,你也不看看他现在是什么废物样。”
提到父亲,楼淮不复刚才的风轻云淡,脸色瞬间沉下来,楼老爷子继续说:“楼淮,你记住,这个位置是我扶你上去的,我能让你上去,也就能让你下来,你最好把外面那些烂事给我解决好,乖乖回来把婚事办了,不然...
楼老爷子点到为止,没再往下说,但后边的话是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楼淮闲闲问道:“不然什么?”
楼观棋中气十足的:“别觉得我在威胁你,你要是想知道,你可以拭目以待。”
话落,他十分干脆地挂断电话。
火急火燎打来电话,为的就是说这最后一句威胁吗?
果然是老了,觉得那种时刻掌控在手里的感觉正逐渐流失,所以开始气急败坏了吗?
楼淮将手机丢在一边,摁了摁眉间,问:“应提那边有人去打扰过她吗?”
余助理自然把刚才那些话听在耳朵里,听楼淮这么问了,他忙答:“没有。”
“她在上海这段时间,老爷子没有找过她?”
“没有,”余明说,“应小姐大部份时间都在酒店,偶尔会外出,但也就是去咖啡厅、图书馆,或者电影院,期间我有安排人跟着她,并没有人找过她。”
“
温家那边呢?”
“没有。
闻言,楼淮也就放心了。
至于老爷子的那些话,他全当耳边风,听听就过了。
要是真的一字一句在意,这些年他都计较得不过来。
二十分钟后,车子抵达郊区一处私人高端雅致会所。
车子驶进大门时,绕了一段路,没一会就到了应提所在的那处院子。
隔着窗户,远远的,谁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等待的应提。
她正朝入口这边看着,偶尔低头看一下手机,今天出行换了辆车,不难怪车子从她面前开过去了,她也没认出来。车子缓缓停下,楼坐在车里看了她一会,半晌,那边余助理下车绕过车前来到后车座这边,为他打开车门,他拿上手机下车。
就在他走出几步,那边应提也看到他了,她眼前一亮,也不顾旁边有别的人在,就那么快步跑下楼梯,快步朝他跑来。
夏
日夜风微热,但一点都比不上眼前人贴在他身上的热意。
应缇抓着他的手臂,说:“你来了。”说完又往那身后的车看去,说:“今天你出门开的好像不是这辆车。”
楼淮感受着她手心不断远远传过来的热度,低头,瞧了瞧她,末了,嘴角稍稍一扬,说:“回家。”
他揽着她的腰,转身就要走,却被身后的一道呼唤声停住了脚步。
是黄昊,他笑着走过来,说:“楼淮哥,好不容易在上海遇到了,明天一起吃个饭呗,正好徐骋哥也在。”
听到后面这句话,把目光从他身上移开,挪到了他身后稍落后几步的徐骋身上。
他目光定定地看着徐骋,并不言语。
徐骋看着他,走上前问:“我明天下午的飞机回北城,你明天上午有时间吗?大家一起吃个饭,正好最近有个项目,想跟你请教下。”
楼淮笑着,侧过脸,看了眼应提,然后视线再转向对面的两人,一点情面也不留,直接说:“最近没时间,还得陪她。”
话音刚落,他就揽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去,期间应提想回头,被楼淮一手揽回去,走到了那库里南跟前,余明早就打开车门等候,楼淮先护着应提上了车,随后自己也弯腰坐进去,余明关上那车门,然后坐上驾驶座,驱车离去。
不多时,库里南驶进茫茫夜色,消失在昏暗的路灯中。
黄吴看着,啧啧感慨:“听说楼爷爷这些日子可是在上海和温家商量婚事呢,谁也真敢忤逆,还带着小情人公然出入,这是想跟老爷子对着干?”
徐骋望着那车子里去的方向,对此并无任何言语回应。
黄吴继续唠叨:“玩玩也就算了,毕竟那应缇确实长得好,但要和老爷子做对把人娶回家就不必了吧?”
说完见徐骋神色一丝起伏也没,他凑上前,笑嘻嘻的:“徐骋哥,听说你还没有女朋友,有想法吗?我最近交的女朋友挺漂亮的,要不要给你也介绍个?”
徐骋神色平静地看了他一眼,许久才说:“不想当你姐夫了?”
黄吴嘿嘿笑着:“我倒是想啊,这不楼爷爷看中温家了吗,哪有我几个姐姐的份。”
徐
骋说:“是吗?
"
黄吴正想说是,就听见他说:“不多试试怎么知道。”
一听这话,黄昊拍了拍脑袋,说:“你也觉得那应缇配不上楼准对吧?我就说,楼淮娶谁都轮不到那个应提。一个女明星,先不说出身,就看看她现在做的行当,抛头露面的,这真要是娶回家,还不得成了圈里人的笑话。也不知道怎么想
说着,又继续嫌弃起应缇:“我看应提就是吃准了楼淮现在还迷恋他,紧扒着这条大腿不放,你看看刚才,所有人都看着呢,就这么跑过去,真是一股狐媚样。”
他噼里啪啦说了一堆,抬头再去看徐骋,却见他脸色黑沉沉的。
黄吴不明所以:“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
徐骋目光极淡地看了他一眼,问:“说完了?”
黄吴点点头:“说完了。”
徐
骋看向他身后,说:“你二叔来了。
黄吴瞬间头皮发紧,神经紧绷,转过头,颜颜巍巍地正要和二叔问个好,抬头一看,除了那漆黑孤寂的夜色,哪里还有他二叔的半分影子。
“徐聘哥你要我!”
黄吴立即转过身怒斥徐骋,却发现,哪里还有徐骋人。
他呆愣片刻,对着空气骂了句王八,摸了摸后脑勺,一边给新交的女朋友打电话,一边朝院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