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应缇当即呆若木鸡。
而楼淮的神态就自然极了,像是极其认同这话,他还相当怡然自得地点点头。
应缇一个没忍住,给他碗里来了一个流沙包,说:“就你会说话。”
是有几分气的, 但更多的是别样的感觉。
楼淮看着那白白的包子,也没动,忽然言归正传,说:“这边的事情忙得差不多了,接下来我要去上海出差几天,你跟我一起去。”
应缇想了下,说:“去多久?”
楼淮说:“不确定,短则一周,长的话可能一个月。”
一周还好,一个月就有些长了,应是有些犹豫,说:“小慈还在实习,这算是她第一次工作,我有些不放心她,我......”
楼淮定定地看着她,神情没有刚才的惬意,相反是有几分不明朗的。
应及时打住话,没继续往下说。
楼淮漫不经意地说了句:“她几岁了?还需要你看着,没断奶吗?”
te: "......"
有时候,应缇想,楼淮这张嘴能温和点就好了。
她说:“她是我妹妹,我总不能放她不管。”
她从来不因为她家里人的事情来打扰他,更别说谈什么帮忙。本来楼淮还挺喜欢这种相处方式的,但是想到这些年,应提总能因为家里人,临时放下他,尤其是她的母亲和妹妹,楼淮原本舒坦的心绪,忽然就有那么些犯堵了。
他竟然想,还不如拿她家里人的事情来麻烦他呢。
这样,说不定她就不会因为家里人临时放开他了。
这样一想,楼淮就说:“不是说,我和你妹妹同等最重要吗,这时候就不重要了?”
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应立即解释:“你看我也来半个多月了。你就谅解谅解我吗,好嘛。
她对他总是会撒娇的。
楼淮这时候可不吃这套,说:“她不是住家里吗?这你都放心不下。”
应缇没说话,只是抿唇点点头。
楼淮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没一会扔在一旁,说:“我都安排好了,她饿不死,你明天和我飞上海。”
应缇就问:“你安排什么了?”
楼淮轻描淡写扔出两个字:“保姆。”
"???"
应缇说:“你这会吓坏她的。”
楼淮说:“那我可管不着,但是,让你回去给她当保姆,这事没得商量。”
说着,他抱着电脑和手机离开餐桌。
走出没两步,他停住脚步,也没回头,只是说:“放心我没生气,也不是不想吃饭,只是有些工作没忙完,你吃完桌子留着让余助理叫人来收,然后给我煮个醒酒汤进来。”
"???"
应缇一肚子的话,在这段心平气和的陈述里,瞬间没了任何用武之地。
他都话说得这么清楚明白了,她拿什么和他说?
就像他刚才的安排,她担心妹妹,想回去看看,他就帮忙安排妥当,解决了她的后顾之忧,她还有什么可反对的。
可不是他说什么,她听什么吗。
随即,应缇又觉得,楼这次怎么非要把她留在身边呢?
这在过去可从未有过。
她一边吃,一边揣测。
直到吃得半饱,也没想出什么来。
但也实在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
这顿餐食楼淮并未动口,不知是被她郁闷的,还是单纯地不喜欢,应缇叫人来收拾餐桌,而她则是到厨房去煮醒酒汤。
看来昨晚的酒真让他意识不那么清醒,以至于都一个晚上过去了,他这会还醉着呢。
应缇去冰箱拿食材,一打开,就看到了一个玻璃盒,里面盛着褐黄色的液体。她怔了怔,拿出来,打开盖子一闻,是昨晚煮的醒酒汤。
所以他后来确实没喝,但也不想浪费,就装进冰箱保温吗?
那刚才那话的意思是,让她加热给他喝?
不知为何,想到这种可能,应提莫名想笑,堂堂楼家大公子,竟然还有喝隔夜汤的时候。
应缇拿着那玻璃盒,倒进水槽。
不过是碗醒酒汤,煮起来并不麻烦。况且不是小时候困苦的时候,一点吃不完的肉菜汤都要放进冰箱存着,留着下顿继续吃。
她自己能过着那样的日子生活,但楼淮不行。
至少在她这里是不行的。
应缇打开水龙头蓄水把玻璃盒泡着,然后转身走到电磁炉旁,着手煮新的醒酒汤。
十分钟过去,醒酒汤煮好了。
因为烫,应缇也没着急端进去给楼淮。
趁着汤放凉的空隙,她又烤了几片吐司,就着冰箱里的食材,给楼淮做了个三明治。
楼淮对身材有一定的管理,比如饮食方面,固定的肉菜蛋白输入是要的,但从不过量。刚认识时,应提就想,明星因为上镜苛刻,对饮食摄入需要严加控制,但他也需要这般吗?
后来她看到一本书,书上说,那些精力十足既成功的精英人士,自律和制止力是顶级的,而且体现在方方面面,比如学习工作,比如饮食运动。
一个三明治做好,应用刀切成两半,然后又拿了一根新的汤匙尝了下汤的温度,还行。
她用酒店的托盘端到书房门前。
怕他这会可能在开会议,打扰到他,应先是抬手,轻轻叩了叩门。
没一会,里面的门应声而开。
楼淮亲自过来给她开门。
应缇原本想,他会回应她一句“请进”,未曾想是眼前这样的一幅情景。
但也着实让她心里欢喜。
她笑着把托盘双手递到他面前,说:“虽然我知道你没有生气,但是不吃饭是不行的,给你做了点,不够的话,我再给你叫。’
楼淮看了看她,又低头看了看面前的一碗醒酒汤和一个三明治,伸手从她手里端过餐盘,往书房里走去。
这是不和她置气了吧?
应缇踏进书房,跟在他身后。
长条木桌式的办公桌上,果然堆着一堆资料。
看来他刚才也真的是在忙工作。
应缇随意瞟了眼,都和金融相关,她说:“我和你去上海。你待多久就待多久。”
楼淮看了她眼,目光淡淡的。
应缇说:“谢谢你对小慈的安排。
楼淮轻轻地嗤了声。
他和妹妹两个人总是不对付的。
两人磁场莫名不和,应是也没强求,只是说:“小时候,她很疼我,虽然小我几岁,但那时候,除了妈妈,就是她最疼我了。要是有人欺负我了,她第一个冲上去。”
说着应缇就笑了,用手比划着,“她就这么小吧,妈妈说她跟竹竿似的,也敢和对方那么胖的人对峙,真是勇敢。”
楼淮听着,问:“你小时候经常被欺负?”
应缇没答,只是抿了抿唇。
父亲是巷子里闻名的赌鬼,哥哥又是无所事事的混混,而妈妈一个女人,说懦弱,又是她一个人赚钱撑起这个家,说她强势,可在家里小孩被人欺负时,又是她率先和对方道歉的那一个。
在她们那边,重男轻女的思想可谓影响深重。
一个家庭,如果男人懦弱不顶事,那么就是连路边的阿猫阿狗都可以随时走过来踹上两脚的。
完全没有任何地位可言。
见她沉默,楼淮滑着电脑椅朝她靠过来,然后握住她的手,微仰头看着她:“还记得欺负过你的人吗?”
应缇没忍住笑:“怎么,想给我出气?”
他竟然直接说是:“他们给你一个记忆不好的童年,我们就还他一个不好的人生。”
他说得轻描淡写的:“不要信奉恶人自有恶报。当时或许没法反抗,现在有机会了,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
她自然相信他说得出做得到。
想当年,那个想要从父亲手中买走她的男人,后来也是家中落魄了。
那人本来就有些小钱,仗着有几个钱,各种为非作歹,还格外偏爱年轻的女孩子。
应缇并不是他看上的第一个人。
应缇也是后来回去,听巷子里的老人闲聊时说起,那人某天夜里突然就被人暴打,等到第二天才被人发现,发现时裤/裆满是血,送到医院时,命还是在的,就是命根子已经挽救不回来了。
那时应缇听说了,格外解气。
小时候每一次被欺负了,那些欺凌者没一个人有不好的下场。
那是第一次,她听到的第一个,有不好下场的人。
应缇知道,没有那么凑巧的事。
直到刚刚楼淮说的那番话,她再一次印证自己的猜测。
她蹲下身,头靠在淮的膝盖上,说:“谢谢你。”
这么多年了,从相识相遇的那一刻起,到后来的相爱相伴,我都无比感谢你。
虽然未来不知道我们还能相爱多久,但从始至终,我都无比万幸,那个最难的时候,遇到的人是你。
楼淮的时间观念向来足,今天刚说完要转道上海出差一段时间,次日上午10点,应提就被他牵着手,出现在上海虹桥机场。
余助理需留在苏城收尾两天,是以这次前来接机的人是上海分公司的总经理,姓秦,单名一个宋字。
以前应缇在上海拍戏时,如若恰逢楼淮来这边出差,两人便会见上一面,有时是应是去他下榻的酒店,有时是楼淮来找她。期间,少不了和这位总经理碰面。
应缇记得格外清楚,第一次和这位总经理见面时,这人只是上上下下将她打量了许久,良久才笑着和楼淮说:“这就是你带回去见老爷子的小姑娘?”
秦宋长得儒雅斯文,身型匀称正好,不瘦也不胖,加上一头漆黑的头发,应是当时以为他可能才30来岁。
谁知楼淮开口第一句就是:“秦叔,她胆子小,您别开她玩笑。”
秦宋笑着摇摇头,说:“也就这个时候你才能和我心平气和地讲话。”
这个插曲一过,秦宋倒也没把目光放在他身上,反而和楼谁说起了公司上的一些事情。后来又是很多次见面,秦宋每回只是朝她点头示意,然后和楼淮谈公事。
别的人,要是看到她站在楼淮身边,眼神总是充满不善,又或者充满虚伪的恭敬,再不礼貌点,就是当面阴阳怪气。
唯独他例外。
而且楼淮对他也是少有的尊敬。
是晚辈对长辈的那种尊重和恭敬。
应缇好奇,有次问过,谁也只是淡淡说了句,秦叔是他的老师。
她只当这老师是工作层面上的称呼。
这次再见面,秦宋照旧是和她点了下头,再无多言,一直到了下榻的酒店,楼淮送她到酒店房间,叮嘱她先休息,有事联系酒店工作人员,随后他和秦宋到隔壁的会议室开会。
知道他这个人一旦忙碌起来,就像转个不停的陀螺,实在没有丝毫休息可言,应也没粘着他,他开会,她也找赵亮询问新剧本的事宜。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洽,赵亮总算把这个以投行为背景的本子了解透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