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是明亮的灯河,蜿蜒曲折,夜色之下,照亮整座城市。
挂断电话, 楼淮一时也不知道做什么,将手机扔到身后的桌子上,继续就着手头的还未燃尽的烟,站在落地窗前,眺望着窗外的夜景,不紧不慢地抽着。
烟燃尽之时,门外传来门卡滴的声音,没一会,余助理拿着一个文件夹进来。
楼淮将烟头碾灭在烟灰缸里,接过余助理递过来的文件夹,翻了几页,问:“那边还不松口?”
这次他们要投资的是一家人工智能方面的企业,因为是在业内有所地位的企业,背后还有政府的支持,加上创始人已经不是第一次创业了,知道投资里边的弯弯绕绕,因此这次极是小心,各种投资条款一再谨慎,生怕最后又是给投资人做嫁衣。
按理说,这样的投资项目不必楼淮亲自出面,丢给下面的投资人员去做便可。
但楼老爷子偏偏指定这个项目必须由他亲自处理。
近年来随着科技兴国,人工智能越发火热,势头可谓是以点带面,其作用已然涉及各行各业。
楼家所经营的板块本就涉猎众多行业,老爷子眼光也长远,知道一家企业想长长久久发展下去,必须顺着国家政策,顺着时代发展潮流走,不然就容易固步自封。
楼淮本就是做投资出身的,这个项目让他亲自出面处理本来没什么。
但等到了苏城,和各方人员交涉了半个月,项目一直没有进展。
一方面是目标公司自己的担忧,一方面似乎有人从中做梗。
楼淮本以为是政府那边不松口,想在投资条款上让他们这边让步,毕竟一家企业如果发展壮大了,对本地的经济发展、就业选择能起到很大的作用,更有甚者,对于政府官员而言,也是仕途升迁上的一个成绩证明。直到他翻完助理递过来的资
料,这下子终于明白,为何老爷子要叫他亲自处理这个项目了。
这是绕着圈子给他设难呢。
温家以及插手收购纵芯的事情终于是让老爷子觉得,这个最为看好的孙子,近两年实在过分地不听话,所以必要时,得好好敲打一番。
这个念头刚下,手机就响了。
来电人是姐姐楼如愿。
楼淮挪开视线,看了一眼手机,又抬头看了眼余助理。
余助理眼力劲十足,立马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待门关上了,楼淮这才放下手中的文件报告资料,拿起手机,走到落地窗前,接通来电。
甫一接通,楼如愿就说:“苏城的事情处理得还算顺利吗?”
看似关心,实则明嘲暗讽。
楼淮说:“前些天母亲还给我电话,再过些时间她就要回来了,想我们姐弟俩一起去接她。”
楼如愿瞬间没好气,说:“纵芯那个项目你拿捏了这么久也差不多了,你越逼得紧,温家那边不好过,你以为爷爷那边能说得过去?”
楼淮笑了下,蛮不在意的:“老爷子这不是还没找我吗?”
楼如愿瞬间笑了:“你是不是这些年过得顺意许多,忘了爷爷的脾性?温家的事,先不说温有良这个老狐狸这么舍得下面子给你心肝宝贝道歉,家里其他叔叔更是卯足劲在爷爷面前为你“邀功”,你觉得爷爷不找你,是不想找?”
未等楼淮作答。
楼如愿尾音一转,极是轻声细语地说:“你再不低头,继续肆意妄为,爷爷找的可就是她了。”
那个她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楼淮眸光一暗,声音冷了许多,“姐姐,你在替爷爷传话吗?”
楼如愿说:“你我不是最知道爷爷的手段吗?什么时候爷爷想做的事,需要轮到我来递话了?”
楼淮唇线崩得紧紧的,一声不语。
楼如愿说:“讲到你心坎里去了吧?”
楼淮冷嗤了句:“我的事情我心里有数,还姐姐你操心,有时间多给母亲打电话。”
楼如愿说:“不用拿母亲来刺激我,你再这么下去,保不齐母亲也会把当年用在我身上的手段用在你身上。”
她狠狠吸了一口,继续说:“在其位谋其职,别想两头吃好,毕竟你是我唯一的亲弟弟,我可不想您走我的老路!”
楼淮冷冰冰地回:“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看样子还是真的不当回事啊,楼如愿也不废话了,直接说:“你也知道,这楼家谁来继承,都只能是男人,落到别人手上我是不放心的,所以你得牢牢抓稳了。”
“这才是姐姐今晚特意打来电话的原因吗?”
“你知道就好,但也奉劝你一句,玩玩就够了,别整什么认真,不值当。”
话落,楼如愿当即挂掉电话。
楼淮用力捏紧手机,闭上眼睛,缓了许久,他睁开眼睛,仿佛无事发生一般,只是解锁手机,先给应是去了一条微信信息,随即退出微信,点开订票app,亲自给应缇定了一张明早来苏城的机票。
楼如愿说了那么多话,不尽然都是动听的,但有一句话确实提醒他了。
平静之下,必有波涛暗涌。如今老爷子已经在工作上给他设难,保不齐在别的事情给他为难,比如应缇。
在所有事情尚未有个明确的局面时,将应是这个人带在身边才是最为安全的。
如果说几分钟前,他和应缇打电话让她过来,纯属一时想念,决心并没有那么强,那么这会,他是必须让应过来了。
支付完毕,他把航班的信息截图发给应缇。
同时他还不忘给姐姐楼如愿发了一条信息,只有简短的四个字??谢谢提醒。
发出去没两秒,楼如愿就做了回复,是一个竖中指的表情包。
楼淮笑了笑,没做理睬,转而给余助理打了通电话,做完这些,他放下手机,拿起先前搁下的报告资料,继续浏览。
楼淮在发完那条信息后不到五分钟,又发了一张图片过来。
是一张机票信息。
他给她订的是九点的班次,到苏城那边差不多正好是中午用餐时间。
他倒是会算,也很霸道,断了她所有的退路,应提回了个好字,然后摁熄手机屏幕。
见她回完消息了,应慈又重复了一遍问题。
应提说:“一个朋友。”
应慈不信:“是不是就是那个姓楼的?”
应缇没回答,而是说:“我明天要外出一趟,回来时间还不确定,待会就把你东西搬一下,不搬也没事,我那边都有,没有的到时再买。
看来那个备注坏人的人就是楼淮。
应慈继续追问:“你明天外出就是要去找他?”
应缇说:“小慈,姐姐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受伤的。”
应慈看了她好一会,动了动嘴唇,半晌,终于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头狂吃东西。
看来是被自己气得郁闷了。
应缇给她倒了杯酒,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说:“庆祝你找到实习了,干杯?”
应慈不理她。
应缇也不急,拿着自己的杯子和她的碰了下,然后说:“姐姐先干了,你随意。”
她酒量不算好,但一小杯还是绰绰有余的。
应慈再怎么生气,但毕竟是自己的姐姐,郁闷几分,她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因为两人都喝了酒,回程便叫了代驾。
应缇先是陪妹妹回学校收拾了东西,然后两人再回金融街。
夜晚下的金融街,沿街的大厦满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应缇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大厦,想到那年来找楼,望着这一栋栋高楼大厦,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人和人的差距,眼界是这么大。
后来经过这些年的努力追赶,她自觉已经在慢慢跟上楼淮的步伐了。
她也有自己的事业,并且还做得不错,可是今晚妹妹的话,再一次点醒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恐惧不安感。
她和楼还是隔得很远很远的距离。
随即她又觉得,所谓距离就是让人来打破的。
只要不到最后一刻,她仍旧不想放弃这段关系,放弃这个人。
她还是想为之拼搏一次的。
次日,安排好妹妹在这边的事情,应随即出发前往苏城。
飞机刚落地,就接到了赵亮的电话,问她在不在家,随后又激动地说,经过他这阵子的千辛万苦,总算找到了一个相对不错的本子,想让她看看。
应缇说:“我现在在苏城。”
赵亮很是奇怪:“你不是没通告吗?去苏城做什么?”
“来找个人。”
“谁啊?”
应缇没做声,赵亮那边沉默了一会,也就猜到了,能让应这么直接追着找过去的,除了家里的妈妈和妹妹,剩下的也就只有一个楼淮了。
想到这个人,赵亮不免担心另外一件事:“那个楼先生不会真的想把我换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