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好垂落的眸子微微暗下,心中隐隐扬起些许的不安。
“娘娘。”守在门口的竹清入了殿,福了福身,道:“徐家夫人带着徐姑娘来了。”
闻言,傅好?眉微松。
想来皇后是借着宫宴的契机,传唤心仪的朝臣世家相聚,探探众朝臣世家的口风。
如今萧清歌被囚于德宗院,萧澈为了此事而奔走,近段时日也甚少在宫中,听闻观祺带来的消息,说是偶见萧澈身边的人与陈家越走越近,此事也将将临近尾声。
也正是如此,皇后才不能松下心神来。
萧澈与世家间的联姻,迫在眉睫。
“希望夫人能够好好想想。”皇后眸光掠过静默不语的裴矜,泛着绯红的唇瓣弯了弯,“本宫这儿还有客人,就不留夫人了。
思绪微凝的装矜起身。
此事是她想得过于简单,没想到皇后对自家女儿是势在必得之势,看似是在相商,实则威逼利诱,不达目的不罢休。
裴矜福身,随着宫殿中伺候的宫人退下。
她走了,傅羡好也没有理由留在宫中,旋即福身随之往外走。
走了不过三四步,就被叫住。
“羡好。”
傅羡好步伐顿下,垂着头转过身,“娘娘。”
皇后掀起眼帘,眸光平静如春日湖泊,若有似无的目光徐徐巡过她的神色,道:“莫忘了来时路。”
傅羡好听出了话语中淡淡的警告之意,她颔首:“臣不会忘记娘娘的关照。。”
莫忘了来时路。
指的是别忘了这些年皇后的扶持,若不是她有意抬举,自己也不会到眼下这个位置上,不过是留在宫中无名无份的世家姑娘而已。
皇后知晓她通透,一点就通,没有再多言。
傅羡好等候了几息,没听到声响方才再次福身行礼退下。
看着女子纤细身影消失于视野中,皇后漫不经心地落下手中的茶盏,眸光看向仍然停留在原地的竹清,吩咐道:“寻个人,伺机动手。”
“娘娘?????”凌厉的眸光望来,竹清霎时抿住了唇,垂着头,“奴婢遵旨。”
站在皇后身侧的?云悄悄地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快去宣徐家夫人入殿。”
在长信宫众人心里,?云的话就是皇后娘娘不愿多费口舌的话语,如此一来,竹清松了口气,知晓适才的唐突也被放过了,落轻了脚步离去。
她走到宫殿门扉处,一眼就瞧见院中寒暄的几道身影,神情都皆端着客气的笑意。
直到傅家母女的身影离去,竹清才不疾不徐地上前几步,嘴角扬起笑,“徐夫人,娘娘宣您入殿觐见。”
着意落于后头的傅羡好听到熟悉的嗓音越过宫墙而来,缓缓地收回了目光,对上娘亲稍稍迟疑的双目时,她看出那双眼眸中数不尽的担忧,以及少许的不知所措。
傅羡好无意叫他们为此发愁,沉吟须臾,道:“几日后娘亲寻个机会递道口风入宫中,就说您与爹爹已经相谈过,同意此桩婚事。”
裴矜?眉不由得深了几分,“你愿意?”
傅好自是不愿意的。
但这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此事不能牵扯到整个家。
傅羡好眸中落下墙垣上洒洒落下的暖阳,索索环绕的暖意也散不去她眸中的深沉,“退无可退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其他的办法。”
她早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闻言,裴矜的心沉了沉。
她下意识地侧头,与傅枕梦对视须臾。
傅枕梦清亮的杏眸中也漾起了淡淡的困惑。
往回走的三人心神不一,萦绕四下的沉默终于在回到百花苑时散去。
傅羡好告了别。
她眼下是''戴罪之身,不宜在外多逗留。
傅羡好离去前,先是去找了何尚仪,麻烦她替自己照看娘亲与妹妹,得到何尚仪的应声,她依依不舍,一步三回头地离去。
伫于庭院中的装矜望着逐渐变小的身影,心中泛起了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涟漪,她微微叹了口气。
挽着她的傅枕梦侧眸,睨见娘亲眸中的心疼,沉默须臾,道:“阿姐似乎变了很多,不像以前那般快活了。”
“深宫吃人。”裴矜道。
这也是她不愿傅羡好嫁给萧澈的原因之一。
莫说百年前傅家入宫为妃的女眷,就是现在已经位及贵妃之位的陶韫,年少时多么的意气风发,策马扬鞭于众武将中,丝毫不输男子,一朝被看中入了宫。
陶韫入宫的第三年,裴矜曾见过她一面,早已经没了年少时坐在马背上英姿飒爽的模样。
“何况她已经入宫待了这么多年,我也不愿她这辈子就这样,被拘束于宫中。”
“我觉得......”傅枕梦沉吟了下,眸光落向傅羡好离去的径路,那道身影早已经离去,“娘亲不如由着阿姐算了,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娘亲何必要替她做抉择。”
裴矜颔首,“是这个道理没错,只是我担心......”
“娘亲有这个功夫,不如担心担心自己吧。”傅枕梦稍带不满地截断她的话,语气中都带着哀怨,“适才为了阿姐惹恼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若是怪罪下来该如何是好。”
“娘亲替阿姐出了头,到时候又有谁来替娘亲出头。”傅枕梦瘪瘪嘴,瞥了眼神色微?欲要打断自己的娘亲,道:“阿姐眼下自身难保,若再因娘亲而惹恼娘娘,往后这八个月该如何是好。”
裴矜顿了顿,又是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