祢荼瞬间头大如斗,她已经努力了,甚至还请出方思议为对方解毒,毒解了,木流苏修为也提升了,她亲眼看到木流苏的寿命从一刻钟变成了两千多年,怎么会死呢?
“怎么会这样!?你说清楚一点,是怎么个死法,余毒未清,还是修为反噬?”
毫无征兆,突然毙命。
前一刻还在谈笑风生,突然身子就倒了下去。
祢茶不搞清楚缘由怕是寝食难安,她对方思议道:“我们去城隍庙,现在过去或许还能赶上阴差过境,见到木流苏。
地府门户,只有方思议能够打开,也许等她上任后,她也能开启阴间入口, 只是不是现在。
方思议顿了下,看着她道:“去吧。”
黑龙动用瞬移,飞速赶往城隍庙。
阴差押着木流苏,在城隍庙地面上露了半个头,即将沉下去。
“阴差大哥!”祢荼喊道。
那阴差抬眼看了赶来的黑龙一眼,却没有停滞,魂体沉入底下,只剩阴气弥散。黑龙入内,将这精纯的阴气吞吸一空。
祢茶目光灼灼地看向方思议,方思议持笔迅速绘制阵纹。
光华闪过,祢茶拉着他的衣袖,一跃而入。
阴差押着一名女子,在前面直行,祢茶赶上去,道:“阴差大哥请留步。”
阴差停下脚步,回过头:“又是你。”
祢茶手持阴差令,道:“是这样的,她是我朋友,你可能勾魂勾错了,她阳寿未尽。”
阴差上下打量着她,态度好了许多:“哪里未尽?”
“我亲眼看到她的寿命还有两千年。”
“她的阳寿在三个时辰前就已经定下了。
“但修士在最后关头突破修为,寿命提升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怎么会在三个时辰前定下呢!”
“其实是那人的寿元本不止那些,并不是突破让他寿元提升了。除非有望成仙、成神,升仙位、提神格,否则寿元不可能更改。”
所以只要看到一人的寿命,就能知道那人修为的上限?
“可修为突破,寿元就是能增加,我亲身试过了......”
“那是因为你有生死册,你能看见你的寿元,这本身就影响到了因果,所以你能做到的事,别人却不可以。”
“可我亲眼看到她的阳寿还有两千年!”
“但你的阳寿下降了是不是?”
祢茶:“!?”
“你应该下降了不只两千年,可以说她那两千年的寿命,是你给的。”
祢茶沉默片刻,有点好奇:“如果我给她呢?”
方思议眉头微皱了下。
阴差道:“她活命,你就得死,你所有寿命,只能让她多活两千年。”说完,这阴差像看稀罕物地打量她,“居然能给亡者增两千多年的寿命。”
祢茶愣了许久,道:“三个时辰前定下了,所以你才勾了她的魂,地府勾魂都是提前定下的吗......”
“其实三个时辰前定死期之事,我也说不准,阎王专程让我来勾魂,以往最多是判官安排差事。”阴差道:“看来你这位朋友,有些不一般啊,将来怕是大有所成。”
祢茶再次询问:“所以她的魂魄是绝对不能再回归肉身了吗?”
阴差道:“我已经在她体内打上了亡者印记,她已经死了,魂归地府,无法回头。”
祢茶道:“那她能在地府办差?”
“看她能不能醒过来吧。按照阴律,初入地府,得从杂役做起,五年后阴差考核,若是参加,有幸考上,或许就是你我同僚,以她得了阎王注意这件事,很可能她日后的成就,还在你我之上。”
兴许是如此,阴差只在木流苏的魂魄上缚了一圈锁链,此刻停下来谈论了这么久,木流苏面上迷茫的神色逐渐褪去,她眨了下眼睛,然后倏然睁大,道:“祢茶!”
她看了下自己身体,以及周身的黑雾,道:“我这是......”
“你死了。”阴差冷冰冰地道,“这里是地府。”
“我知这里是地府。”她来过这儿,所以并不止于惊慌失措。
阴差问道:“你是想直接入轮回,还是留在地府......”
话音未落,木流苏开口打断:“我想在地府任差,还请您行个方便!”
阴差很是谦逊:“应该的,你能在缚魂链之下恢复清醒,本就达到了地府当差的最低线,应该可以从内府杂役做起。”
木流苏道:“我还有机会去人间吗?”
“至少要在地府苦役一年,之后你是回去省亲,还是去鬼市定居,都是你的事。在这一年间,你最多给亲人托个梦。’
木流苏喜上眉梢,眸光极尽温柔地对称茶道:“多谢你来送我,也多谢你不遗余力地救我,今后无论生死,你都会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现在很好,我会托梦给族长,让他们把我的身体炼制成傀,有朝一日,或许我能靠它在人间行走。”
“我不是因为你是阴差才这样对你,也不是因为你是半仙,所以向你示好,我会竭尽所能在地府站稳脚跟,将来成为你的臂助,甚至支柱,将来换我庇护你。”
祢茶面色沉重地将木流苏送过了奈何桥,入了阎罗殿,见她被领进阴律司,然后穿着粗布麻衣出来,木流苏朝她露出明媚的笑容,用力地摆了摆手………………
木流苏一直很努力,祢茶相信她必定能在地府有一番作为,但成为自己的支柱,祢茶觉得这怕是有难度,毕竟祢茶更拼啊!
这回祢茶才算心死,如果一个人命数已定,她再怎么努力更改,到头来也还是改不了死亡的结局,
虽然木流苏引起阎王关注这点比较玄乎,但祢茶算是发现了,一个人命数已定,无论怎么努力,都不会有好的结果,哪怕以命相抵,最后还有阎王那关过不去。
再者,为了救木流苏,她折损了三万年寿命,最终还是没救回来。
好在她突破了玄阶半仙,不然可能她就没了。
祢茶打了个寒战,等回过神来,总算松了口气,她以后再也不乱来了。
方思议静默不语,只是目光怜惜。
祢茶突然看向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方思议道:“什么结果?”
“无论怎么努力,人也救不回来?”
方思议道:“我只是听说,但从未见过有阴差这样做。”
祢茶道:“现在你见识到了,会不会觉得我很愚蠢。
方思议道:“你很,鲜活。”
“噗!”这算个什么形容,祢茶捏住他的衣袖的一角,扬起脸看他:“你到底知道多少?”
方思议目光如水:“违逆天道之事,都会有代价,尤其是改生灵的命数。生死有命,哪怕是以命抵命,最终也会有地府万年以上的牢役。”
祢茶道:“你这又知道了,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告诉你了,你就不会做了吗?”
祢茶抿了抿唇,她会,她会不说,但是会做。
她算是知道了,方思议不是不知道,他是不能说!
“以后不要再像对木流苏那样对别人了,”方思议对她道,“你的性命也很重要。”
祢茶默了片刻,道:“如果是我娘,哪怕用我的性命做交换,我也愿意。”
"......"
不过,祢茶反省,深刻反省,她不能总看生死册,拿着这东西,就好像知悉了太多天机,有种可以掌控万物的错觉。
她只是个阴差啊!她当个阴差就自以为是成这样,那些判官、功曹、阎王,乃至鬼帝,大帝,那些拥有改天换地之能的人,是怎么忍住不乱来的。
祢荼觉得她淡然处之,她得养成禁口的习惯。
方思议道:“在人间,如果上了战场,生死册最好不要看。”
祢茶下意识:“为什么?”
“勾魂需要守时,如果你看了,是你勾魂,那人才死,还是那人死了,你才勾魂呢?”
祢荼恍然,对啊,不知道对方的寿命,她可以借助阴差的能力勾魂然后得功德,而她若是看着生死册,难道要守着对方的寿命到终结才了结对方性命吗?
人的寿命本就是在变的,寿元减少很容易,但寿元增加却难乎其难,她若是上了战场,必然得杀敌,一直看着生死册,她还怎么取人性命。
如果都是命不该绝的人,或者都是下一刻就要死的人,她还得有意识地这个能杀,那个不能动得等下一刻吗?
祢茶立刻将生死册好好放在丹田气海中,用阴差令压住,不到关键时候不看。
可转念一想,祢茶道:“不过平日我应该可以看看别人的寿元吧,命长的,就留一线,知道命短的,就顺其自然,避开因果,反正就算不是我下手,那人都得死。”
方思议露出笑容:“这便是有生死册的好处。”
知晓生死,洞悉天机,自身命数也能更改,当阴差简直太对了,祢茶一把搂住方思议的腰,道:“再跟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
“跟我来就对了。”
祢茶带着方思议去找先前给她发阴差令的鬼使。
鬼使还记得她:“你是来问已故亡魂的吗?”
祢茶道:“我想知道怎么才能找到六年前去世的亡魂?”
鬼使道:“如果是入了轮回,生死册上不见了名字的,就得去找判官。判官的判官笔学生死轮回,有轮回录记录亡者投胎转世之事。如果是还在生死册上的,那就可能在候狱等候轮回。”
祢茶早在一开始就翻看了生死册,六年前已故的人中,她娘云桦的名字还在上面,但她爹祢致知却已经不见了。
也就是说她娘已经在候狱飘荡了六年了。
祢茶的心突然揪了起来:“所以要怎么找?”
鬼使道:“地府初级术法‘引魂术’,魂力探入生死册上的名字中,你会找到你想找的魂。”
“引魂术怎么修?”
鬼使道:“你找到的人,是送她去轮回,还是有别的企图?如果是送去轮回,那是阴差分内之事,可如果是别的事,那就有可能违反地府律令,你死后会被打入无间地狱,受牢役之苦。”
“劳你费心了,”祢茶道,“我怎么样才能学会‘引魂术''。”
鬼使道:“五百魔晶。”
祢茶直接就给了,鬼使递给她一个册子:“这我早给你准备好了。一般阴差修习此术,需要至少一个月的时间,你可以回去好好修习。”
祢荼已是心急如焚,她迅速翻看册子,这跟邵山的法决迥乎不同,需要用阴气来修行,确实没法立刻学会。
方思议拦了下,传音道:“你不能用阴气修行。”
祢茶道:“你是不想我碰阴气吗,我让黑龙来也是一样。”
方思议的神色才算减缓。
“为什么我不能用阴气修行,”祢茶搂住他的腰,问,“你在紧张什么?”
方思议背朝后倾,传音道:“等你成了城隍神,再吸收阴气也无妨,但最好还是别。”
“为什么?”
“地府的晋升空间比较小,仙界的更大。”
祢荼勉强被说服,总之这人对她的体魄是否无垢非常在意。
“你是不是洁癖到我身上了,我身上若沾染了阴气、魔气,你就不喜欢了吗?”
“这不是我的喜好,而是仙界的喜好。”
祢茶道:“那你的喜好是什么?”
方思议道:“以后的你。”
祢荼噗嗤一声笑了:“这是什么答案,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我都是我。”
这次她在地府待的时间不长,时刻关注着这边动静的胡祚赶到的时候,祢茶已经乘坐黑龙离开,胡祚负手站在城隍像前,踢了踢脚下的石子,突然双手合十,向着城隍像拜了拜。
回到住处,祢茶坐在门前,看着方思议用扫帚清扫庭院,她抬指,用了个清洁术。
清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树叶、落花,尽数卷到树下,眨眼间,石板地上纤尘不染,栽种了花卉的土地上落叶全无。
方思议杵着扫帚,无奈地看着祢茶。
“给你减点活,不好吗?”祢茶朗声道。
方思议将扫帚放到墙角屋檐下,道:“想喝茶吗?”
“想!”祢茶起身走到石桌边坐下,心情却有些复杂。
方思议的药茶清甜馨香,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泡的,祢茶只知道“五味子”,“浮焘叶”,剩下的碎渣也是各种晒干后的灵药的粉末,种类繁多,搭配得当,喝起来回味无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