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雪与清虚师出同门,被她带着瞬移,冷不丁让洛洛想起了师父。
她已经好久没有主动想起过那个人了。
定定神,望向前方。
这一队人,抬着一口棺。
泠雪真君勃然大怒:“还敢说没有伤人?!”
逄月掌门一口接一口倒吸着凉气,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急火攻心。
月无垢可是他这辈子的指望啊!
他抬起胖手指指点点:“拦......拦下来。问......问清楚。”
洛洛倒是一眼就看见了昨夜那两个人。
这二人垂着头,拖着脚步,像被霜打的茄子,得厉害,倒是真没出什么事。
既然如此,月无垢为什么遮遮掩掩不想说?
片刻,一个气度不卑不亢的年轻修士走出来,向逄月一行回话:“我等来自青林宗,棺中之人是师母。师母离世,带她回宗安葬。”
“青林宗......嘶。”逄月掌门惊道,“那不是亲家么!”
月无垢的亡妻,正是青林宗宗主夫妇的独女。
原来他们是青林宗的人。
青林宗只是个末流小宗门,这门婚事可谓门不当户不对,是月无垢执意要娶。
人家青林宗也很有骨气,婚后与这门富贵亲家几乎没有往来,也不曾收受女婿任何资源。
逄月真君不动声色用神念一扫,发现棺中之尸确实就是那位没见过几次面的亲家母,大约死了有一日。
“这………………亲家怎会......”逄月真君悲痛道,“怎会如此!”
“师母身体一向不好。”青林宗的修士回道,“师妹惨死,师兄被判为凶手,废去金丹罚入阴府,连番打击之下,师母病势加重,油尽灯枯。此次师母本想见一见月少掌门,问一问师妹的旧事,不曾想......"
他微微哽咽,“未能坚持到见面。”
在他身后,另外两个人实在按捺不住愤慨,仰脖叫道:“这下全天下都知道了,我们师兄不是真凶!凶手就是他月无垢!”
“不然怎么又有人死在他床上!他无垢,就是杀妻真凶!”
逄月真君连忙压手道:“真相尚未大白,真相尚未大白。”
修士反身制止师弟们叫嚷,心平气和道:“无论真凶是谁,总不是我们师兄了罢。师兄既然冤死,贵宗是不是应该为他洗刷冤屈,还他清名?”
胳膊拧不过大腿,他们并不指望天道门大义灭亲。
月无垢能够“大度”释放这两个闹事的师弟,已是高抬贵手了。
逄月真君点头:“自然。待查明真凶,定会昭告天下。”
修士微微惨笑,颔首:“那便告辞。多谢掌门与少掌门宽仁,不计较师弟言语冒犯。”
一行人抬起棺木,继续远去,渐渐淡出视野。
“唉。”逄月真君叹息,“这门亲事,本来挺好的。儿媳温婉,亲家省心。可惜了。”
泠雪真君问:“尸体可有什么问题?"
她其实也探过。
逄月真君摇头:“确实是油尽灯枯。生前应该是吃过不少吊命的药,尸身泛起些许驳杂阴煞气息,也属正常。
泠雪真君微微颔首。
“无垢他,从前与媳妇感情是真的好。”逄月真君道,“那孩子,什么事都喜欢闷在心里。他是不想提这一茬。”
谁都能看出来,这位死去的师母不是来找月无垢叙旧的。
倘若她没死,八成会刺杀月无垢,替女儿和徒儿讨一个公道。
逄月真君一声长叹:“我敢以性命担保,我儿绝无可能杀妻??我们月氏子弟,都是痴情种......”
洛洛表示怀疑:“您小儿子可不像。”
逄月真君:“......除了他!”
泠雪真君道:“你不是也讨了小老婆?”
逄月真君整个气胖了一圈。
这两个女子,简直就是来克他!
逄月压低嗓门:“我老妻都没了多少年,讨个续弦,不过分吧?”
他都一把年纪了,天赋不行,合道无望,娶个年轻漂亮的可心人宠上一宠,感受感受夕阳红,也是人之常情嘛。
小白脸离开月无垢的厢房,晒着太阳,漫不经心地四处溜达。
他手指微动,指间绕着那根长发。
行过一座铜花像,他垂下手,手中已空无一物。
有微风刮过,带走地面几寸灰屑。
封印底下的狂暴戾气吞噬了这根头发,丝丝缕缕黑气探入风中,顷刻便有了细微感应。
很近。
他挑了挑眉尾,大步走向建木北枝一间院落。
“吱呀。”
门开了,一个身穿轻薄纱衣的年轻女子在两个丫鬟的簇拥下走出来。
小白脸眼珠一定。
找到了,就是她,桅子头发。
只见这个桅子头发踮脚望了望,手指重重绞着条帕子,咬唇颤声问:“夫君那边,还没消息么?”
左边那丫鬟扶着她胳膊,笑道:“夫人急什么呀,若是真查出少掌门有问题,对咱们来说,那也不算是坏事呀!”
右边的丫鬟稳重,轻咳一声:“慎言!”
左边的嘟哝道:“我也没说什么。左右日子还长着,咱夫人虽是续弦,那也是正头娘子,将来有了儿子,这儿指不定是谁作主呢!"
这二人没看出来,年轻夫人已经忧心得快要晕过去了。
小白脸惊奇挑眉:“啧。”
桅子头发,居然是月无垢小妈。
逄月真君一行回到建木,愕然发现凶案现场多了个人。
只见他的新夫人委顿在地,用帕子掩着脸,哭得哀伤欲绝。
逄月真君浑身都麻了:“啊哟夫人哪!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洛洛望向抱着胳膊靠在柱子上的小白脸,四目相对,心领神会:“栀子花香?”
他挑挑眉尾示意答对。
桅子头发大约是自己把自己吓得差不多了,他把她拎过来,都没怎么吓,她自己就崩溃了。
一见逄月真君,她立刻软身扑上前,抱住他小腿一阵哀哭求饶:“夫君饶命啊!是他强迫我的!夫君,真是他强迫我,我不情愿的,夫君我真不情愿的!他威胁我,我不敢说!今日也是他逼我的,他让我跪着,按着我的头……………夫君我真不愿意
啊!”
她颜颜望向窗边的月无垢。
那一瞬间,众人仿佛都听到了一声雷响,轰在逄月真君头顶上。
逄月真君:“什什什么?你在说什么?!”
年轻夫人哀哀抬眸,对上他震惊错愕的视线,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夫君你不知道?”
她蓦地转头,盯向厢柱旁边的小白脸。
“他、他说…….……他说夫君什么都知道了......”
小白脸很无辜:“我就是随便诈一下,哪知道你这么实诚。”
“啊!吾命休矣!”掌门夫人晕在了掌门枕头般的脚掌上。
众人恍恍惚惚回不过神。
所以………………发生凶案的时候,月无垢真的不在这里,而是去找了自己的……………小妈。
难怪他咬死不说。
小白脸得意忘形,偏偏头,把洛洛叫到身边。
“怎么样?”
他一脸骄矜,微眯着眸,扬着脸,满脸都写着“还不速速崇拜我”。
洛洛点点头。
她非常认真地夸他:“鼻子这么厉害,你真像个狗。”
小白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