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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文学网 > 鸾镜花枝俏 > 59、第 59 章

59、第 59 章

她们都知宓贵人受宠,未料想,皇上对宓贵人竞护着至此。

早在有嫔妃暗讽宓贵人时,全福海就瞄见了皇上越来越冷的脸色,他不禁捏了把汗,偏生那两位主子仿佛没长眼睛,竟还越说越起劲儿,落到这般下场,也不叫人可怜。

便是在这时,远处,张贵人身边伺候的宫女神色慌张地跑近,扑通跪到地上,急得哭了出来:“皇上,贵人主子出御花园时,不慎摔倒,身下出血了!”片刻前,明装与张贵人同向听月坞的方向出了御花园,两人相伴,没有外人,难免要说几句

体己的话。

张贵人有孕后,鲜少出现在人前,到坤宁宫问安,也会隔上几日告一回假,明裳没想到,张贵人会来今日的赏花宴。

想到席上那番明里暗里的针对,明裳柳眉紧,“日后这种席面,张姐姐不来也罢。六宫人心不古,难免有不安好心的要借机动手脚。

她可记得,阮常在因何小产,杨才人又因何早了三个月,意外生下景和公主。再凶险些,杨贵嫔怕是落得与阮嫔一般的下场。

张贵人轻摇了摇头,手心抚住隆起的肚子,只道:“宫中没有这样的规矩。”

六宫里,还未曾有过有孕的嫔妃,一推了晨安,二拒了皇后的设宴,她一回两回还好,次数多了,不止在后宫,前朝也会听闻风声。那些个臣子,敢管民生百姓,敢管内宅家训,也敢管皇上的后宫事,她这么做,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着想。

明裳微怔,恍然明白,倒底是入宫晚,不如张贵人顾虑得多。

张贵人心知宓贵人是为自己着想,她牵住明裳的手,抚住自己的肚子上,眉眼柔静:“我宁愿这个孩子会是个公主。”

“为何?”明裳问出声。

六宫中,有谁不想自己能诞下皇子。

张贵人停住脚步,慢慢抬了眼眸,望向明裳,温柔而坚定,“如果你我二人有人能生下皇子,我只希望是你。”

明裳神色一怔。

张贵人侍奉君侧多年,冷眼看六宫争宠,从不信虚无缥缈的姐妹之情,只信利益相交,诚然,她最初要结识宓贵人,也是看清了宓贵人的价值,能得那位喜爱这么久的嫔妃,也只有宓贵人一人。但与贵人相处日久,她愈发明白,皇上为何会

如此喜爱这个女子。宓贵人与后宫的嫔妃并不一样。倘若她生下皇子,即便不想去争,她只怕会有意外将她的孩子推到那般地步。

两人正欲过垂花门,下石阶,明裳先提裙跨过了门槛,张贵人扶着宫人,迈出青石子路,日照出的白光射入眸中,她眯了眯眼,心神忽地一晃,脚下倾时失了重心,她面露惊恐,下意识先护住了肚子,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听见宫人惊呼之

声,有人去抓她的衣角,不知为何,腿下却一绊,让她重重往台阶下跌落。

张贵人根本顾不得多想,先护住肚子,惊吓地闭住了双眼,却觉腰间被一道力气托住,再平复时,意料之外跌坐到了地上,耳边却听另两人急声的喊叫,“主子!”

她无暇再朝那边去看,腿间涌出一股热流,她脸色苍白,直觉不好,死死稳定住心神,快速地抓住水琳搀扶过来的手,声音又凉又冷,“快,传太医!”

张贵人与宓贵人一道离开,偏生在这时生了意外,众人不禁揣测,张贵人这一胎,养了六个月,始终好好的,怎么一碰上宓贵人,就出事了。那宫女通禀的情急,情形混乱,张贵人身下出血,也不知这一胎能不能保得住。

咸福宫,偏殿。

殿里,太医正在诊脉,不时传出女子痛苦的口申口今,张贵人气息若无,疼得她动弹不得,她眼眶发红,竟滚出泪水。母家败落后,张贵人深知自己没有任何倚仗,她经受太多踩高捧低的事,吃了太多暗亏,太多无法言说的痛苦,从未哭过,

可这时,她忍不住,流下眼泪。

这个孩子来之不易,她不奢求皇上有多宠爱她,更不奢求所谓的权势荣耀,她只想安安稳稳的,养着自己的孩子,在宫里聊度残生,她痛苦地闭上眼,喉中干涩难忍,艰难地呼吸着,想求求上天,不要收走这个孩子。

殿外,一众赶到的嫔妃面面相觑,此时,没人敢出声触皇上的霉头。

服侍的宫人跪在地上,带着哭腔,哆哆嗦嗦道:“奴婢扶着主子穿过垂花门时,主子不知怎的忽地停了下身子,紧跟着脚下便踩了空,整个人要往下摔去,奴婢忙要去扶主子,却是不及,幸而宓贵人先了一步,站在台阶下极力护住了主子的身

子,但台阶太高,容不得太多人,贵人也猝不及防,扶住了主子,自己却摔了下去,主子跌到地上,身子才出了血......”

那宫女额头砰砰叩到地上,“奴婢有罪,奴婢没有伺候好贵人主子,奴婢有罪!”

全福海觑到皇上沉得滴水的脸色,就一阵发怵,慌忙垂下头。

李怀修捏紧扳指,声音冷如冰凌,“将伺候张贵人的宫人押去慎刑司,杖责五十!”

五十大板,能堪堪要去人命,那宫人脸色苍白,双腿发软,跪也跪不住。

“皇上!”

一道细微的女声入耳,众人这才瞧见,躺在窄榻里的女子,隔着琳琅的珠帘,方才居然无人察觉。

明裳并非这时候才开口引人注意,她滚下五级台阶,浑身发疼,尤其脚踝疼得厉害,隐隐抽痛,让她呼吸不得,此时情急之下,动了身子,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声,她扶着绘如,勉强撑坐起身。

男人已经急步撩开珠帘入内,见到她鬓发散乱,脸红青紫,浑身狼狈,眼底比方才还要沉得骇人,他指腹轻轻碰去女子的面颊,听这人疼得轻呼,他手掌僵住,心口泛出异样的波澜,又是气恼,又是心疼。

他放下手,想训她不知轻重,却也只是黑着脸斥了一句,“笨!”

分明她舍身救下张贵人无错,可李怀修竟也不知自己在气什么。那么高的台阶跌下来,她这般怕疼,也舍得自己的身子。

明裳不知男人心中所想,动动手臂,扯住李怀修的衣袖,泪盈盈的眼眸朝男人看去,轻声,“皇上,水琳和这几个大宫女都是张姐姐近身的人,张姐姐离不开人服侍,不如小惩大诫,免了五十大板,改为为张姐姐腹中的皇嗣跪身祈福如何?”

如今张贵人在里不知什么结果,能近身跟在身边,都是长久挑出来的人,倘若处置了这些人,要往听月坞安插眼线太过容易。

李怀修看出她的顾虑,他往内殿看去一眼,沉声道:“依宓贵人所言。”

跪在地上的小宫女松了口气,朝明裳投去感激之色。

太医院先赶过来的太医姓陈,他原本是给宝珠公主开了方子,正要赶回太医院,经过御花园,被听月坞的宫人撞见,急忙带去了咸福宫。

因而,此时明裳只能忍着浑身的疼痛,躺在软榻里,她嘴角抽疼了下,才忽记起,自己脸上青青紫紫,这副模样落在男人眼中定是极为丑陋不堪。

她后知后觉用小手遮住半张脸,支支吾吾道:“里面没了动静,张姐姐也不知情形如何了,皇上快去看看。”

李怀修哪看不出她的小心思,把那只柔荑拉下来,握到掌中,黑眸如水深沉,“过去这么久,尚未听到动静,张贵人腹中的皇嗣,当是保住了。

陈太医擅长妇孺之症,他也相信陈太医的医术。

饶是如此,触到男人的视线,明裳咬唇,仍旧忍不住小声,“皇上......能不能别盯着嫔妾,嫔妾这副模样想来也不堪入目………………”

更何况,外面还站着一堆花枝招展的嫔妃。

李怀修嘴角扬了下,捏了捏那只小手,她生得好,即便脸上有些青紫,也并不碍事。

他掀起眸,此时眼中已无方才与明裳说话的情绪,冷淡无波地看向珠帘外翘首向内张望的嫔妃,众人触到皇上的眼光,眼皮一低,不敢再看。

“太医还没到?”

全福海吓得一脖子冷汗,太医院到御花园的脚程甚远,即便是跑着过来,也要几刻钟,他不敢如实答,立即上前道:“奴才这就去看看。”

这时,陈太医终于从内殿出来,尚是春日,脊背就已叫冷汗湿透,陈太医无比后悔,怎么今日偏偏赶上他当值,幸而将这位主子腹中的皇嗣救了回来,不然他怕是也不必留在太医院了。

他擦掉额头冷汗,躬身,“贵人主子用药后,胎象已经平稳,虽有见血,修养几日,便不会再有大碍。”

闻言,殿内众人神色各异,谁能想到,张贵人居然如此有福气,这般凶险下,还能保住腹中的皇嗣。

李怀修没让陈太医歇口气,立即让他给明裳看诊,明裳只是看着严重,雪白的肌肤青紫紫,并未伤及内脏,只是脚踝处有轻微骨折,陈太医开了方子,叮嘱宫人如何照顾,待看诊完,他便请身退了出去。

内殿张贵人已经昏睡过去,张贵人身子虚弱,不宜挪动,留在咸福宫修养。

皇后眼光向明裳投去,温声请示,“宓贵人不便行动,不如坐臣妾的仪仗回顺湘苑。”

“不必。”李怀修抬手打断,眼帘垂下,手臂揽过明的后背膝弯,将人抱到了怀中,明裳微怔,愕然地抬起眸子,入眼是男人冷硬的下颌,她呼吸不禁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