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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帆文学网 > 鸾镜花枝俏 > 46、第 46 章

46、第 46 章

昨夜飘了一晚的雪,一大清早,上京城便覆上了茫茫白迹。明裳倚着镂空雕花的小窗,身上裹了厚厚的狐裘,正看着宫人洒扫殿里的积雪。到了去问安的时辰,辛柳过来为她更衣跟鞋,前去坤宁宫问安。

顺湘苑住着的主子得宠,宫人一大早都紧着永和宫清扫,明裳出了宫门,前面已经有了一条供人行走的小路。

明裳对此并未察觉特殊,倒是同去坤宁宫问安的王采女,瞧着宫道的积雪,不甘地掐了掐手心,她清楚这些奴才们都是什么意思,无非看她不得圣宠,位份又低,不放在心上罢了!到了去坤宁宫问安的时辰,万不能耽搁了,王采女艰难地踩着

积雪,去了坤宁宫。

同王采女一般狼狈的嫔妃并不少,毕竟六宫颇大,宫人们总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明裳瞧见王采女等人的狼狈,扬了下眉梢,才了然是怎么回事。她掩了掩唇角,对此没放在心上,六宫嫔妃争宠全凭本事,她又非圣人,能做到今日的位子已是不

易,何故同情旁人。

皇后进了内殿,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在坐的嫔妃,经此一番,谁得宠谁不得宠,尽是摆到了明面。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倒是辛苦你们一早过来。”

王采女附和道:“给皇后娘娘请安,嫔妾等不觉辛苦。”

旁人对王采女的行径嗤之以鼻,王采女过来这一路,沾染雪水的绣鞋裙摆湿透,可见宫人对王采女也没几分恭敬。

半个时辰后,殿里散了问安,杨贵嫔扶着宫人的手腕站起身子,不紧不慢瞟了眼明裳,忽而屈膝对皇后道:“还有三月嫔妾临盆,日子越近嫔妾身子愈发不适,今日过去,怕是不能给娘娘问安了,皇后娘娘莫要怪罪嫔妾。”

皇后仿若没听出杨贵嫔话中僭越,笑意不变,“自是要以皇嗣为紧要。”她话头一转,看向下首空了许久的位子,“张贵人身子许久不好,可是有何大碍?”

明裳起身应声,“回皇后娘娘,张姐姐近日孕反不止,吃什么吐什么,前不久嫔妾去听月坞看过张姐姐,好好的人瘦了许多,怕冲撞了娘娘,才一连告假数日。

“还是张贵人是守规矩。”姜贵人不轻不重说了一句,这话是说给杨贵嫔听,毕竟这后宫里,有谁的性子能孤傲过杨贵嫔,便是皇后,也敢得罪。

待下面的人说完话,皇后才拧眉担忧道:“太医可看过了,张贵人身子如何?”

明裳轻声回道:“张姐姐身子并无大碍,只是孕反严重,吃了药昨日已有了些精神。”

皇后眉心微松,“如此就好。”

说话的功夫,殿外忽然匆匆进来一个小太监,他跑得急促,抖了抖肩上的雪水,跪地禀道:“奴才请皇后娘娘,各位主子安。”

杨贵嫔瞧见这人,眼眸一动,嘴角轻轻勾了勾,不动声色地坐了回去。

皇后发问道:“什么事这般惊慌?"

小太监神色匆匆,道明事情原尾,“奴才方才当值太极宫,发现有宫人偷盗主子的财物,企图出宫发卖!幸而奴才察觉那宫女有异,将人扣下,等娘娘发落。”

偷盗主子财物的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消看那主子怎么想。

皇后主持六宫,这种事以前也是见过,只是今日是在问安的时辰,她不动声色地扫了眼众人,“将那宫人带进来,本宫要亲自问话。

殿内的嫔妃本也没这个时辰要走,宫道的积雪这会子还没清扫干净,此时回去,免得又要湿一回鞋袜。这事儿明眼人都看出了蹊跷,也有意留下看个究竟。

片刻后,小太监押着秋蝉进了内殿。

张贵人怀了皇嗣风头正盛,谁会不认识她身边的大宫女。一见到是秋蝉,在场的人都惊了一惊,面面相觑。

谁也没料想到,张贵人身边的大宫女,竟会偷盗主子的财物?主子贴身伺候的宫人都颇为得脸,逢份高了,譬如丽妃近前伺候的人,下首的嫔妃见了都要敬上一敬,这样的奴才月例纵使不多,外加主子赏赐,日子过得甚是体面,何须去偷盗

主子的财物?一众嫔妃皱起眉头,没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觉得不可思议。

秋蝉跪在殿内,唇白发抖,尚是冬日,她脖颈却是汗涔涔,因太过情急,跪身时呼吸急促,紧垂低着头,不敢去看上位一眼。

“你是伺候张贵人的宫人?”皇后平静地发问道。

秋蝉咽了咽唾,战战兢兢地回话,“奴婢秋蝉,伺候在听月坞。”

她右手一侧摊着细软包裹,小太监上前,将赃物打开,呈给皇后去看。嫔妃们瞄着包袱里的珠银首饰,个个都是上好的成色,倒吸一口凉气。

有人凉飕飕道:“张贵人瞧着不声不响,倒是有些家底的,一个奴才都能偷盗这么多首饰。”

秋蝉心头一跳,立即为自己辩解道:“皇后娘娘,奴婢冤枉,奴婢没有偷?!”

物证具在,此时她说没有偷盗又有谁会相信。

皇后皱眉道:“既是没有偷盗,为何要拿宫中之物鬼祟离宫?”

“奴婢………………奴婢………………”秋蝉眼神闪躲,额头扑通触到地上,“这些都是主子交代奴婢做的,奴婢......奴婢家中兄长病危,急用银钱,主子可怜奴婢,才给了奴婢这些首饰拿出宫去变卖!”

“本宫怎么记得,你家中根本没有兄长?”秋蝉身子陡然僵住,姜嫔本是随意一猜,不想竟真是如此,她眸子转了转,冷笑出声,“大胆奴才,不知偷盗宫中财物,还敢欺瞒娘娘!”

秋蝉神色顿慌,连连叩头请罪,“娘娘恕罪!娘娘恕罪!奴婢实在是迫不得已啊!”

而这奴才,素日伶俐沉稳,今日却给主子出了这么大的纰漏,看来事情并不简单。

明裳把玩着手中的海棠丝绢,闻此,才浅浅抬起眸,目光不着痕迹地扫了眼殿门坐着的嫔妃,又落回秋蝉身上。

张姐姐,这是要唱的哪一出?

明裳自是不信,张贵人会放任身边的宫人出这般大的差错,平白给旁人拿了把柄,她便静坐着没有开口。

旁人何不是同明裳一样的想法,瞧这奴婢眼神飘忽,句句不实,料想是藏了些秘密在了。张贵人正怀着身孕,倘若出了大错,惹恼了皇上,那这皇嗣倒底是由谁抚养,还不一定呢!想到这一层,那些没有皇嗣的高位嫔妃,更是来了看戏的劲

头,巴不得张贵人犯下大罪。

皇后不着痕迹地扫了眼众人各自的神色,淡声问道:“不说明实情,本宫如何恕你偷盗之罪?"

秋蝉掐紧了手心,面色时青时白,迟疑地瞄了眼坐在下首的明裳,这番情态实在明显,叫旁人的眼神也不禁朝明裳看去。

难不成此事与宓才人有关?

明裳笑道:“怎么,是怕自己乱说一通,污蔑了张姐姐,待我回去告状吗?”

秋蝉浑身一震,乍然抬眼,触到女子含笑的眸色,仿佛被看透了自己的心思,慌不择乱地连忙避开。

她遮掩道:“此事与宓才人无关。”

众嫔妃闻言,不禁大失所望,她们巴不得把宓才人拖下水,后宫里没了宓才人,这圣宠总是要匀一句给旁的嫔妃,不想竟是与宓才人无关。

秋蝉闭了闭眼,脸色发白,颤抖着声音道:“主子......主子要奴婢将这些首饰拿出宫变卖了,换成银钱,交给一人。”

杨贵嫔这时突然开口疑问,“这些首饰少说也有一百两,张贵人又没了母家,这般大手笔,是要交给谁?”

杨贵嫔所言也是旁人心中所想,不过杨贵嫔性子高傲,素来瞧不上后宫的勾心斗角,怎么今儿不仅没早早离开,反而留下看戏。

但众人此时也无暇顾及杨贵嫔的异样,张贵人竟舍得拿出一百两银钱送出宫外,这银子究竟是要送给谁?

有人耐不住性子,催促秋蝉说完,“张贵人是要拿出宫送给谁?”

“送给……………送给……………”秋蝉手心扣出血,她咬紧牙关,心一横,正要说出口,殿外忽然跑进一个小太监,躬身跪到地上通传,“娘娘,张贵人殿外求见。”

秋蝉脊背陡然僵住,面上血色霎时褪尽。

张贵人有孕三月,尚未显怀,身段束着腰带,未施脂粉,衣着甚是素净。她进了殿,屈膝做了礼,低柔道:“嫔妾身子不适,多日未来请安,望皇后娘娘恕罪。”

皇后温声:“自是以皇嗣为重,何罪之有?”

“张贵人消息可是够快的,秋蝉刚被带到娘娘这儿没多久,贵人立刻就寻了过来。知道的是说张贵人护着奴才心切,不知道的,还以为张贵人做贼心虚呢!”有人掩唇而笑,张贵人怀着身孕旁人不敢得罪,只是这番话也是她们心中所想。

张贵人并不理会姜嫔的奚落,她垂下眼帘,淡淡看向秋蝉。秋蝉心虚至极,避着主子的眼光,低着脑袋,紧张道:“奴婢无能,求主子饶奴婢一命吧!”

秋蝉的作态,已经坐实了此事与张贵人有关。

皇后问道:“张贵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外的北风呼呼作响,吹刮着廊下的琉璃宫灯,银丝炭噼啪爆出两声,杨贵嫔捻着帕子,一脸得意地朝张贵人看去,胜券在握。

原是想留秋蝉挑唆张贵人与宓才人反目,谁叫张贵人偏生往她手里递了个把柄,待肚子里的皇嗣也没了,看皇上还会不会宠她。

张贵人轻福身,“回皇后娘娘,今年各地多灾,嫔妾身处后宫,却也听闻大魏灾区百姓是何等水深火热。前些日子皇上前来看望嫔妾,嫔妾见皇上梦中时也眉宇紧锁,实在心有不忍,想尽一份微薄之力。”她顿了下,抚住自己的小腹,微微含

笑,“也算是为腹中孩子积些福德。”

她歉意道:“此事嫔妾本不愿张扬,却不想秋蝉办事出了差错,才惹娘娘误解,嫔妾实在心有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