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哦”了一声,犹豫地伸出手,最后攥住他袖子。
暴雨天超市里一片狼藉,到处是水渍,可能是下班都知道台风要来了,此刻超市里人声喧哗,吵得不行。
李潇拿了个购物篮,指着面包问她吃哪种。陈蝉衣不挑这个,小声说:“都行。''
他想了想,最后拿了黄油味的。
她喜欢吃甜的。
货架前导购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生鲜区好像吵了起来,一片混乱。
陈蝉衣原本想说再买点就回去吧,有点吓人。
她手机铃声响起来。
陈蝉衣看见联系人姓名,愣了愣,犹豫几秒摁下接听:“喂,秦老师?”
她声音压得很低,背景声又大,李潇像是没有察觉,仍在选东西。
“你在哪儿?”秦继南声音听起来温和。
陈蝉衣一愣:“在家。”
秦继南:“那我给你送点东西过来。”
陈蝉衣忙道:“不,不用了。”
“怎么了?”
她捏着电话,小声说:“我不太方便......”
秦继南笑了,像是看穿她,又像是染着几分愉悦:“不方便是因为你在和身边的男人逛超市吗?”
陈蝉衣一愣,一瞬间就像是被击中了,她诧异放下手机,就看见秦继南在路口车里。
他摇下车窗,朝她招了招手,周正面庞上是难得玩味的笑意。
隔着人群,他举起手机动了动,陈蝉衣听到声音从电话里传来:“到这里办点事,正好看见。”
陈蝉衣心沉到谷底,她刹那间便想到陈如晦,倘若之前她都有借口,说那只是以前同学。
可现在算什么,他还撞见他们一起逛超市,况且她身上衣服,一看就不是自己的。
陈蝉衣指尖冰凉一片,脑海中紧急且迅速地想,现在究竟该怎么办。
然而她正想说话。
那头秦继南笑了:“我什么都没看见呢,你慌什么?”
陈蝉衣微愣:“嗯?”
紧接着听筒里就是他放肆了几分的笑声。
陈蝉衣没搞明白这个情况,捏着衣摆,有些无措。
秦继南却觉得太可爱,他比她年长几岁,觉得她小女孩的感情,背着家里偷偷藏人,还欲盖弥彰。
真是很有意思。
“怎么,你觉得我在这方面很不解风情?”
“不是......”陈蝉衣尴尬地说,“我只是没想到……………”
“没想到居然被我发现,还是没想到我没有给你父亲去电?”
陈蝉衣说不出来。
秦继南笑:“你放心,老师只是叮嘱我在医院带一下你,医院以外的事,或者专业以外的事,我都看不见.......懂了吗?”
陈蝉衣声如蚊呐:“谢谢秦老师。”
“不用。”秦继南笑意浅淡,“之前医院里那些谣言,我还担心,我总不能对不起老师对我的信任,现在倒是松了一口气。”
陈蝉衣又着急:“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行。”秦继南笑笑也没说什么,扬了扬手机,“走了,老师那边我知道怎么说。”
黑色轿车离开视野,开向雨幕中。
陈蝉衣挂断电话,回过头,李潇站在她身后。
她一愣,仰着脸小声解释:“他是路过,然后看见我们逛超市了,秦老师就说不会,不会告诉我爸爸………………”
他笑:“嗯。
陈如晦管她一向很严,高中那会儿他就知道,陈如晦不想女儿和他这种人来往吧,难怪看了要生气,她也总是瞒着。
李潇笑意淡了淡,还是温声说:“我知道,你中午说过了。”
想起中午的事,陈蝉衣别扭地移开眼,她又觉得自己说多了,不看他了。
两个人买好东西上去吃晚饭,李潇没让她吃面包,随意炒了两个菜。
社区群发公告,说是暴雨天气影响导致的断电,旧小区备用发电也不完善,眼看着楼下已经淹起来,修也不知道什么时间才能修成。
陈蝉衣突然还觉得运气不错:“幸好我们提前买了吃的。”
电饭煲要插电,饭是煮不成了,李潇就下了两把面条。两个人就着蜡烛吃完饭,他把碗拿去洗。
陈蝉衣原本想帮忙,他没让:“你放着就好了。”
她小心把碗放下,站在一边看他洗碗,他走到哪她跟到哪,李潇忍不住弯唇:“你提供陪伴服务啊?”
她脸有点红:“才不是。”
他继续笑了声,不说话了。
晚上十点多,电依旧没来,陈蝉衣和他一起去把她家原本买的玩具蜡烛拿出来,还有充电小灯,拿到他客厅照明。
昏暗的视线里,他把原本茶几上的书挪开,开了自己电脑,给她放下载好的电影看。
这回是部正常片子,李安的《饮食男女》。
电影在放着,陈蝉衣看了会儿,忽然想起上午的事,她微微偏过头望着他:“李潇。”
他没回眸,还是盯着屏幕,男人背靠沙发,支着额角,神情懒散:“嗯。”
陈蝉衣抿抿唇:“你上午说,说我们办公室那个同事。”
他哦了声:“刘静。”
陈蝉衣一愣,顿了几秒才小声说:“你怎么都知道她叫什么了?”
她还以为他们没讲两句话呢。
陈蝉衣心里怪怪的,她也说不清这是种什么情绪,就是觉得堵得慌。
非要形容的话,就是一个不怎么喜欢她的人,她不想他跟那个人走得太近。
可是这种感觉来得很没理由,她不知道要怎么说。
她兀自咬着唇纠结半晌,李潇回过眼:“嗯?想说什么?”
陈蝉衣抱着膝盖,失落落地说:“我还以为你们不熟呢。”
她这样子,像是他给她委屈受。
男人笑了,唇边扬起浅浅弧度,他淡道:“是不熟。”
“那你还知道她叫什么。”
这回他连肩膀都微微颤抖起来,陈蝉衣看他无声笑的模样,心里几分茫然,就像是想发泄也找不到出口。
她咬了咬唇:“你不许笑了。”
他抬起眼,屏幕映着的光打在她侧脸,水玉一样干净美好。
李潇止住笑意:“嗯,不笑了。”
她气得想背过身。
“她名牌上有写啊。”身后散漫的声调传来。
陈蝉衣又转过身子,呆呆道:“什么意思啊?”
他目光黯然一片,晦涩又难懂地望着她,像是一潭深渊铺在她面前:“你不是问有没有跟她关系好么。”
陈蝉衣:“……嗯。”
他支着额笑意极浅:“都没怎么跟她讲过话,她名字也是看胸牌知道的,怕你认不到人,想提醒你。”
原来是这样,她红着脸,有点点尴尬:“那你刚才不早说。”
李潇仍是笑,这回笑意懒了许多:“说晚了,跟你道个歉。
陈蝉衣觉得更怪了!
她才不是要道歉呢,两个人离得近,她鼻尖嗅到了很淡的皂角味。
他靠她这么近,她陡然明白那种不自在是从哪里来的了。
陈蝉衣别过脸,努力盯着电脑屏幕。
黑暗里,隔了不知道多久,身后人忽然说:“陈家月。”
她应着:“嗯?"
李潇低声道:“能不能问个问题。”
陈蝉衣回过头,发现他仍是胳膊挡着沙发边沿,只是低眸,在看着自己。
陈蝉衣抿抿唇:“你问。”
他指尖伸过来,陈蝉衣下意识闭了闭眼睛,温热的触感划过脸颊,他说:“头发。”
她眼睛紧张眨着,像是晶莹的葡萄。
李潇盯着她看了会儿,说:“为什么把名字改了。
陈蝉衣一愣,陡然发现自己说不上话。
对上他视线,她即使不懂,也总觉得他漆黑无边的眼眸里,压着很深的情绪。
她嘴唇张了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也没逼她,扯了扯唇角:“没事,我随便问问的。”
李潇的脸廓在昏茫夜中,变得模糊不清了。
那晚他们电影看了个通宵。
天蒙蒙亮,陈蝉衣起身:“那我......我走了。”
这次他没拦,也跟着起身:“嗯。”
他把她送到门口,拿了个袋子,里面装了点昨天买的零食,他不吃零食,几乎都是给她买的。
他看着她沉默坐在玄关的凳子上换鞋。
陈蝉衣也没说话,只是觉得这气氛让她心里憋得慌,可她又说不上来。
她很快换好鞋子,起身没看他:“走了。
他还是那句:“嗯。”
陈蝉衣打开门,还没有踏进漆黑的楼道:“陈家月。”
她脚步一顿。
紧接着手腕就被抓过,陈蝉衣慌乱抬眼,视线直直撞进他眼瞳。
李潇站在门边,支着腿,一手攥着她手腕,维持着这个姿势,语气没半分波澜:“搬过来吗。”
他眼睛黑沉沉地望她。
不像是询问,就像是不容置疑。
陈蝉衣几乎是被这句话惊着了,耳根发烫,一瞬间讲不出来话。
沉默半晌,他还是笑:“不想也行。”
微微松开手。
她就犹豫,试探着往后走了两步。他把她送到门口,前面黑漆漆的楼道像无底洞。
陈蝉衣突然停住。
她半晌才小声说:“那你,你帮我搬东西吗?”
转过身,男人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