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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潇潇

秦继南笑了:“我们商量学生名单,张主任想把他几个学生都带着,但是副院说选表现突出的。”

陈蝉衣明白过来他意思:“要考核吗?”

“得看你们张主任怎么说。”

她抿抿唇。

秦继南说:“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你规培表现不错,不管怎么选拔,名单上应该都会有你。”

陈蝉衣点头:“我知道了,谢谢秦老师。”

秦继南说:“不客气,那我先上去了。”他视线瞥向李潇,再看一眼她,“外面冷,既然下夜了,就先回吧,别感冒了。”

陈蝉衣说:“好。”

门诊大楼嘈杂声喧哗,陈蝉衣转过身,人群中男人倚着门框,视线沉默落在地上。

她走过去,李潇抬眸:“好了?”声音听不出太多情绪。

她点头:“嗯。"

李潇便直起身,伸手接过她袋子:“给我吧。”

她袋子里没多少东西,常用的都放办公室了,很轻。

陈蝉衣:“我自己拎吧。

他没答话,还是垂眼把包拿了过去。

或许是她错觉,她总觉得他脸冷冷地耷拉下来,站在原地默然不高兴的样子。

一直到等车的时候,这个感觉还没散。

附属医院外青葱梧桐树遮天蔽日,此刻下雨,枝叶淅淅沥沥滴水珠。

他站在外沿,挡着雨就砸不进来。

男人下颌线明晰,侧脸棱角分外冷硬。

“李潇。’

他转过眼:“嗯?”

他找了个位置给她坐,陈蝉衣看他片刻,很认真小声说:“你不高兴吗?”

李潇手指颤了颤,沉默了一下:“没有。”

他就是不高兴了!陈蝉衣有点懵,没明白自己是怎么又惹到他了,他怎么能老不高兴的?

她说:“那你为什么不高兴?”

他还是那句:“没不高兴。”

行行,没就没。陈蝉衣“哦”一声,低头捏袋子上挂着的布偶,不理他了。

他嘴唇微动,最后咬紧牙。

六路车很快就来,坐三站就能到家,很近。一路上陈蝉衣偷偷瞥他,他半句话没说,就跟没事一样,只是脸冷着,她也不能当看不见。

可是到站下车,他也不曾开口。就这么沉默走到楼道。

视线进入黑暗,陈蝉衣陡然明白过来。

他该不是看见她和秦继南在一起,所以情绪不好吧?

个想法冒出来,陈蝉衣自己先愣了愣,她觉得有些不可能,他们都分手很久了,很多年了。那么多年过去,他早该对她没什么感情了。

不然当初......为什么要分手。

然而等男人摸出钥匙准备开门,陈蝉衣下意识一把攥住他衣摆:“李潇。”

他回过头:“嗯。”

楼道漆黑,只有下一层中间的通风小窗,幽暗透出丝丝缕缕的光线。

视线里,她耳根好像发烫,看上去薄红。她没敢看他,有点赧然道:“那个,秦老师。”

听到这三个字,他冷着脸,像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可还是站着没动:“嗯。”

“秦老师是我爸爸的学生,我刚回润州他不是很放心,让秦老师带我。其实我们平时也不怎么联系,聊也是关于我爸爸和医院的事,不是很熟……………”

她一口气说完,最后忍不住抬眸,小心翼翼看他:“你,你听懂了?”

面前男人表情有片刻僵硬,像是没想到她会讲这些。

过了半晌,他冷然的脸孔才终于有了变化。

他扯了扯唇角:“嗯。”

听懂了。

陈蝉衣心里松了口气,正想回家,他叫住她:“陈家月。”

她抬眼:“嗯?”

李潇眼里仍是平静,只是这次带了些笑意:“怎么说这个?”

陈蝉衣一愣,他笑完,她回过味也觉得自己好好傻。

黑黢黢楼道里,他视线就像岩浆滴在她身上,陈蝉衣被灼到,猛地松开攥他衣摆的手指。

男人眼里浅浅抿着笑,空淡而又深远。

这样静谧昏暗的环境,她不知怎的,忽然想起高中,他陪她走过小区黑天的路。

那时路过别人家的地下车库,他忍不住,就会把她推进去接吻。

年少不懂,是没有任何技巧和体验的吻,激烈却青涩,她比他更懵懂,亲完了还没意识到发生什么事。

只是无措睁着湿漉漉的眼睛喘息。

她背后就是铁门,地下室阴冷潮湿的霉气,淡淡弥散,他也喘息,稍微比她好点,手还垫着她后脑。

他看她模样,心里很软,眼里都浮着细碎温柔的笑意,哑着声音:“你傻了?”

她恼羞成怒。

今回忆往事,陈蝉衣手触电一样缩回去,她脸红,开了门就跑进去了。

他一个人在门外。

潇低头,弯唇看了看自己衣摆。

陈蝉衣回家就扑到地毯上,鹌鹑一样把脸埋了起来。

她白天才听完报告,折腾这么久,按理说应该特别累,可是她窝在客厅地毯上,愣是怎么都睡不着。

陈蝉衣蒙着被子,心跳飞快。她在干嘛呢,她不要跟他讲话了。

窗外已然漆黑一片。

狂风呼啸,大雨倾盆。

她看一眼时间,下午五点。然而已经黑得宛如深夜。

手机铃声响起,陈蝉衣裹着被子,有气无力接通:“喂?”

那头是许珈毓,听见她声音愣了一下:“你怎么了?”

“没怎么。”她捂着被子。

声音很明显不对劲,许珈毓说:“你怎么听着像是要咽气了?发生什么事了?”

陈蝉衣微微叹了口气。

她没想到许珈毓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然而此刻,她确实需要和人倾诉一下:“没,就我前男友。”

许珈毓疑惑:“前夫哥?他怎么了?”

陈蝉衣抱着膝盖,疲惫把脸埋进去:“他没怎么,是我......”

许珈毓:“你做什么了?”

陈蝉衣揉了揉脸,把这几天的事给她讲了一遍,那头许珈毓沉默了好几秒,半晌才判断道:“他吃醋了吧?”

陈蝉衣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觉得是,不然他干嘛那样子。”

“什么样子?”

“你不觉得他很不对劲吗?看到你和你们医院另一个医生说话,他就浑身不高兴。”

陈蝉衣愣了愣,手指下意识捏着衣服上的丝带:“他可能是,是因为别的才生气的。”

不是因为吃醋。

否则他为什么要吃醋呢,都分手那么久了。

“我觉得不像。”许珈毓肯定道,“他就是吃醋。”

隔了两秒她又哦了一声:“也不一定,也有可能是他这个人比较偏执,觉得你既然跟他谈过恋爱,就不能跟别的男人讲话。这种就是心理上占有欲特别强。”

陈蝉衣不是很懂这方面,听得有些懵,认真问:“真的吗?”

“真的吧?”许珈毓说着也有点怀疑了,不过片刻后还是笃定道,“要么或者他装的。”

“啊?”

“就他确实不喜欢你了,但是有可能想报复你,所以就装吃醋,等你以为他喜欢你旧情复燃,他再把你甩了。都有可能。”

陈蝉衣觉得心脏抽痛了一下。

回她也没问真的假的了,许珈毓给她列了几种可能,然而究竟他心里怎么想,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她坐在地上,视线没焦距,有些发愣。

气温入夜变低,房间里渐渐冷下来。

陈蝉衣拿了搭在沙发上的睡衣毛巾,想去洗澡。

她和许珈毓的电话还是挂着没断。

许珈毓说:“那你怎么想?”

陈蝉衣把衣服搁在洗手台上,撩起衣服下摆:“什么?”

许珈毓:“就是你还喜欢他吗?”

蝉衣手指一顿,沉默了好几秒:“不知道。”

“?”许珈毓都傻了,“这还能不知道?"

真的不知道。”她微微红了脸,走到花洒下调试水温。

其实她也没骗人,只是分手太久,她那时候又懵懂,现在已经有点分不清什么是喜欢了。

她只是觉得自己很奇怪。

她是个性格有些冷清的人,从前念大学时,对同学就有些疏离,其实她没那么容易和别人敞开心扉,反应慢,需要一步步来。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重新见到李潇,她居然就那么莫名其妙地和他靠到一起。

她允许他进她的家,和他盖一床毯子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她看到他情绪会丰富点,可是那能叫还喜欢吗。

她只是觉得,自己很信任他。

就像小孩依赖大人一样。

她看到他会忍不住放下心,她对着别人总是神经紧绷。只有对着他,她才会露出一些平时看不到的样子。

陈蝉衣打开热水,很快肌肤就变得一片粉红。

许珈毓说:“那你可以看自己身体啊,你就看看你排不排斥和他靠近嘛。”

“不排斥......是怎么样?”

“不排斥就是喜欢啊,要是别的男人和你说话,你会自动拉开距离是吧?可是你面对他就不会。”

陈蝉衣一愣,像是明白点什么。

然而她正想说话。

突然“啪”的一声,灯灭了。

陈蝉衣:“嗯?”

许珈毓在电话里问:“怎么了?”

陈蝉衣拉开淋浴间的门,呆呆往灯泡那里看:“不知道,突然灯灭了,是不是停电了?”

许珈毓啊啊了两声:“那满屋子都黑的,多吓人啊,你快洗完,看看是不是电闸跳了。”

陈蝉衣也觉得她说得有道理:“行。”

只是等她再次回到淋浴间,打开花洒:“?”

许珈毓:“又怎么了?”

陈蝉衣傻住。

她狂掰开关试了半天,发现花洒纹丝不动。

"......

这回她是真的真情实感疑惑了。

陈蝉衣站在花洒下,视线缓慢移到花洒顶部。

她盯着那个出水口,简直就像是在盯着天外来物。

“不是。”她顿了顿,颤抖道,“我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