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湘听闻此事,不由皱起眉头:“黄宝林受罚不冤,但还牵扯了她家里?这是有些过了。”
琼芳知其所言“过了”是指的谁,缓缓摇头:“这多半不是掌印的意思。御前的规矩您也知道,万事都越不过一个''稳”字。掌印便是知晓您的打算,也大可不必将事情闹得这样大。”
卫湘浅怔:“若依你这么说,就真是陛下的意思了。”
琼芳垂眸轻道:“奴婢不敢揣测圣意。”
卫湘想想,若是那样,也只得罢了。
虽这样极易引得外臣对她心生不满,可他只将此视作对她的宠溺,她又能如何?
宠妃嘛,恩宠她照单全收了,骂名也就只得背着。
再者,她虽自问不是“贤妃”,但也从未真走过什么娇纵任性的路子,总不好现下突然为了这个去怪他不?及她的处境。
又读了几页书,放在榻桌上的怀表走到了傍晚六点。卫湘慢慢觉得有些饿了,见皇帝仍未过来,索性放下书去清凉殿找她。
走到相距不远的地方,她就看到了黄宝林。
她簪钗尽脱、长发散乱地跪在草席上,背影看上去颇为狼狈,卫湘心下数算了一下时间,?首问琼芳:“她是不是已跪了半个多时辰了?”
“是。”琼芳压音回说,“但脱簪谢罪的规矩......上位者不说让她回去,她是万万不敢回的。便是让她回了,她也得掂量掂量这话是真是假,以免火上浇油。今日陛下气得斥她父母,她自然不敢大意。”
卫湘心下软了一阵。
不论怎么说,后宫之事牵连远在宫外的娘家,总是让人唏嘘的。
Tit......
“但凡她早对杏实稍加约束,我也不愿闹到这个份上。”卫湘道。
在汤泉宫外,黄宝林自己不曾说过什么,对她拈酸吃醋也好、质疑帘影提及的圣旨也好,都是从杏实口中说出来的。但在宫里,想凭这点就让自己置身事外也太可笑了。近身侍奉的宫人语出刻薄,当主子的却任由她将话说完,那这话就和由主
子亲口说出来没有任何分别,那就是黄宝林自己的意思。
所以,她既那样想,现下这份罪就是她?受的。
卫湘缓了口气,复又继续前行。她经过黄宝林身?时,黄宝林似是想出言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嘴没说出来。
卫湘本也不想与她多费口舌,因而很庆幸她什么都没说,转而径自进了殿,穿过外殿见内殿无人,就往寝殿去。
寝殿门口有宦官守着,但见是她,并未阻拦。卫湘便自顾迈过门槛,绕过门前屏风定睛一瞧,却见皇帝也没换衣裳,就这么穿着一袭规规整整的玄色常服在茶榻上睡着。
她一时犹豫是否该退出去,但他听到脚步就睁开了眼,起先眉宇紧皱,待看清是她,就笑起来:“小湘。”他打了个哈欠。
卫湘见状只得继续走向她,笑叹:“宫人们也不说陛下睡着,平白扰了陛下安歇。”
“是朕不让他们多管闲事。”他坐起身按着眉心,忽而意识到什么,问她,“几点了?”
“快六点半了。”卫湘坐到他身边。
楚元煜如梦初醒:“睡过头了。”说着连连摇头,“本想小睡一刻就去找你的,可等急了?"
“等得快成望夫石了呢。”卫湘扬起脸,他顿时笑出声,安抚地搂了她:“走吧,朕吩咐御膳房备了些有趣的膳食,咱们去汤泉宫用。”
卫湘想了想,提议说:“陛下若是饿了,不如用完再过去?”
楚元煜却道:“被廷议闹得心烦意乱,这清凉殿朕多看一眼都烦,去汤泉宫轻松一些。”
卫湘失笑,一时当真生出一股心疼,忙离席帮他穿鞋。他挡开她的手,踩上鞋子自顾穿好,便与她一同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他忽而挂到她身上,整个人像是从骨子里透出一股慵懒,就连声音都懒洋洋的:“唉......你不知道,政务就跟妖怪一样。”
卫湘第一次听这种说法,捏了捏他从肩头挂到她身前的手,笑道:“臣妾还以为自己才跟妖怪一样。”
他摇头,抵在她肩上的下颌蹭来蹭去,最后一偏头,叭地在她侧上:“政务是妖怪,吸人元气的。小湘是仙女,点化众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