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成这些日子的心情就没有好过,作为衢州赫赫有名的周家的一名管事。周成在周家只是个大点的仆役,可在外面也算得上是号人物了。平日里在府上除了老爷夫人这些人,周成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月钱充足,还可以捞到不少的油水。
有些人说在高门大户做事,再大也不过人那些老爷养的一条狗。周成向来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他没看过几本书,可常去茶馆听那个瞎眼老头讲元狩皇帝北征的评书,周成对其中一句话印象极为深刻,叫什么来着,一时半会记不太清了,周成心里更添烦躁,猛地喝下一大口醪糟儿,哦对了,叫,“宁为太平犬,不当乱世人。”那些人又怎么知道老子的快活,这年头能做个吃饱饭的家狗,也好过做饿死的人呐。世人只看到了元狩皇帝北征的厉害,哪里知道澄国为了供应皇室的军粮横征暴敛饿死了多少国内的百姓,周成的爷爷便是带着周成的父亲逃难而来的衢州,到了周成这一代更是为了入周府做家奴连姓都改了。
按说就这样一直做下去也好,大女儿已经快十岁了,家里的婆娘肚子还算争气,去年终于生了个带把的下来,虽说将来儿子丫头都是要进周府做一辈子的,可只要周家这家大业大的不倒,总不会让子孙后代饿着。
然而就在三个月前,周成平静的生活一下子被大乱了。先是府上的大少爷早死,老爷和夫人就这一个儿子,夫人一向宝贝的不行,可大少爷一直身体不好,病病殃殃的一直过了二十多年,附近几个大户都听说了周家少爷身体不行,连亲事都说不成。到了今年终于熬不住死了,老爷伤心的不行,也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月,万一老爷也不行了,偌大的家业总得要人来继承。没办法之下,一向强势的夫人也不得不同意让一直呆在陈塘老家的二少爷回来。只是听说新来的少爷在陈塘就是纨绔的不行,性格乖张跋扈,远比不上逝去的大少爷性格温和。原本被派去接二少爷的周成心里还有些忐忑。结果祸事一件接着一件,二少爷直接半路上被山贼截了。
这下子好了,人也不用接了,周成也是欲哭无泪,老爷知道消息后大怒之下下了死命令,要是接不到人就别回来了。周成带着最精壮的家丁,在附近几个山头漫山遍野的找了三个月,就算人死了也得见个尸体,可连尸体都找不到这可算什么事。
周家的生意来来往往,附近几个山头也没少用财帛打好关系,按说不应该发生这样的事。周成这三个月拜了几个山头,大致知道这个截了周家的山头叫连云寨,只是截了之后就遇到了仇家火拼,寨子里头二百多人,周成找到现在还没遇到一个活口。
不过这也给了他一个希望,或许还有一线可能,人还活着,说不定二少爷就趁着山贼火并的时候逃了出来呢,毕竟据周同之前打听,这小少爷平时喜欢跟人争勇斗狠,还是有两膀子力气的。
只是越找下去希望越是渺茫了。今天把之前找过的山头又翻了一遍,除了找到了几具之前没发现的尸体,前几日的一场大雨把这些东西居然冲了出来,让好些也算见过血的汉子,在看到腐烂的不成人形的尸体的时候还是吐了个稀里哗啦。周成忍着恶臭,拿着树枝子翻了下尸体的随身衣物,在高门大户里头呆了这么多年,周成这点眼里还是有点,可结果还是一无所获。几个月的寻找,周成在翻尸体的时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希不希望小少爷出现在尸体堆里。
弄完之后,周同一行人找了个摊子喝几碗醪糟儿压压惊,乡野之地能发现这个摊子也是意外惊喜,一碗醪糟儿只要两个铜板,放几个果干儿在里头也只要加一个铜板。一掌大小的碗被醪糟儿装的快要溢出来,这小摊子做生意也是实诚,到了衢州城里头店大欺人的情况比比皆是,倒是喝不到这么好的醪糟儿了。其实装的不那么满也有道理,都是干活的人指甲缝难免有点泥垢子,装满了酒端的时候难免落了进去,就是不落进去看着也怪渗人的,弄的人意兴全无。只是眼前这个卖酒的妇人长得甚是好看,倒是无妨。
周成和老江头坐一桌,其他几个入府早的坐在了另外几张桌子,至于剩下的人只能蹲着喝,平常倒是不少人直接坐在地上,大口牛饮之后直接背靠黄土面朝天,只是前两日才下了雨,地上泥泞还没干。
老江头也是府里头的老面孔了,老爷对其也是比较信任,要不然也不会被派来和周成一起来接二少爷。只是老江头脑子迂的不行,死都不肯改姓,说什么祖宗香火重于一切,这样一来在府上的地位就未免落了周成一层,虽然老江头的武道修为与他一样是淬体三重,岁数也长他些,这次来接少爷依然是周成为主他为副手。
只是老江头这人也不是很在意,他喝了一口醪糟儿,说道,“老周,你说她家里头有男人吗?”嘴上对着周成说着话,眼睛却对着那个穿着简陋的粗布衣服却遮掩不住脸上风韵的妇人动都不动。
周成也往那边瞟了一眼,心里头也有些热了,出来了三个月,都没碰过女人,周成小腹的无名火都不知道燃了多久了,长得可真俊,周成暗道。要不是被老江头先看上了,他倒是想插上一脚。
“我哪知道?”周成咽了一口回道。老江头其实不老,也就四十岁不到,只是长相老成。他这么些年也没正经讨到个婆娘,没个屋里人可心这银子也不知往青楼勾栏里头送了多少。这次怕是动了真心了想本本分分找个人过日子了,要不然他那江姓的香火传给谁去?
老江头一本正经的说道,“肯定是没有的,若是有个丈夫,哪里会让妇道人家抛头露面做酒摊子生意,我们在这晃悠了那么久也没见个男人过来帮个手。多半是个寡妇,因为她输了个妇人的头髻,肯定不可能没嫁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