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管事见他在二爷面前说得上话,颇多倚重,而镖局行尤其是这类小镖局全靠老主顾们帮衬,少镖头也乐得做个人情,帮着说几句好话。
刘屠狗鄙视道:“没志气,跟你说过几回了,我辈男儿,岂可终老田园……”
韩管事等一干商行车队中人倒是心知肚明,既然那伙吃了大亏的山贼在道上颇有名声,此刻怕是方圆几百里的绿林中都已经传遍黑衣修罗的凶名,想必没谁会吃饱了撑的再来触霉头。
他凑到刘屠狗身边笑道:“恩公,这回俺可要沾您的光喽,韩管事订下酒席的泰和楼可是传了三代的老字号了。”
即便如此,每次观想时,拉车的骡子也会变得躁动不已,走起路来腿都在打颤,行程因此延误了许多。
以他当下浅薄的修为,冒充下江湖少侠绰绰有余,去军中当个统领百人的小旗也完全够格,单论杀人,甚至勉强摸得着千人校尉的门槛,可真要敢自称神仙招摇过市,纯属自己找不自在。
东家没有如自己期望的那般亲自来接而是在泰和楼坐等,显然存了轻慢之心,可莫要惹得恩公不快,生出事端才好。
他又转念一想,这恩公年纪小,纵然武功高强,与人情世故上自不会太明白,未必瞧得出轻慢,何况郡城也不是谁都敢撒野的地方。
见到候在城门处的自家伙计,韩管事吩咐了副手几句,除了刘屠狗的那辆骡车,车队其余人就自行前往货栈,只留下自己与少镖头一并陪着自称姓刘、家中行二的恩公。
这一刻,刘屠狗恍然大悟。
刘屠狗一进这间容纳了三教九流的茶楼,就感觉一股更为浓郁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教他从心底里升腾起一股由衷的愉悦舒畅,似乎浑身的骨头都酥了。
“是是,恩公呦,您就让俺老死在家中床上,跟草木一块儿烂了吧!”小三儿连忙回应道。
当然了,说是凡尘俗世,一样藏龙卧虎。
似乎一如往常,然而刘屠狗又分明感受到了不同。
这便是最底层江湖的以讹传讹了,真正的陆地真仙可是天人境界的无敌强者,放眼周天也属凤毛麟角,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存在。
丹田气海里孕育一口屠灭刀,刘屠狗每次观想时刀身形体已经越发稳固,精力更多地放在对细节的雕琢上。
被叫做“小三儿”的富态少镖头哈哈一笑:“咱这小门小户的,身手又差,押镖怕是走不出阳平郡就给人大卸八块了,也就只敢在附近二三百里的太平地面儿上赚点儿辛苦钱,哪敢大鱼大肉地败家,不得让俺爹打断了腿?”
他从进城开始就感受到一股独特的气息,这气息他熟悉得很,曾经十几年耳濡目染,正是那熙熙攘攘柴米油盐的市井味道。
一支车队缓缓行进在官道上,车轴吱吱嘎嘎作响,拉车骡子身上散发出臭烘烘的气味。
二爷闻言,左边儿眉毛一挑,有些要眉飞色舞的意思,却又生生忍住,乐道:“小三儿,你老子好歹也是开镖局的,吃顿酒席至于开心成这样?”
对于江湖,他与小三儿两个小卒,一个只是听说却不曾亲见,一个更是听说都没听说过,撑死不过是教岸边的浪花溅湿脚面。
刘屠狗自然不知道韩管事片刻间已经转过了这么多念头,即使知道也不会在意。
与恩公同行多日,韩山与小三儿已经多多少少习惯了二爷的特立独行,相视苦笑之余只得也跟了进去。
韩山一边儿陪同二爷往泰和楼行去,一边儿思量着如何跟东家分说。
可惜无论老狐狸当初如何死劲儿地诱/惑他去看天外胜景,刘屠狗依旧一心想着在眼前的小池塘里兴风作浪,且不急着离开这熟悉亲切的凡尘俗世呢。
燕铁衣那般宗师境界的兵家将门丝毫不弱于灵感境修士,何况一日不成神通就一日抵挡不了千军万马的洪流。
怪不得老狐狸总说夏虫不可以语冰。
刘屠狗曾问过小三儿,想知道自己在江湖中是个什么水平。他自觉筑基尚未圆满,想来是彻彻底底的小鱼小虾。
不真正下水摸摸深浅,能懂得什么江湖?
至于腾云驾雾,灵感境界的修士都能做到提一口真气腾空而不坠,真气化为真元的神通境界更是追风赶月,瞬息百里。
至于小三儿是不是真这么知足常乐,刘屠狗犯不着深究,指望救人一命就能换来掏心掏肺,凭啥?真那样这个小镖局才是真的开到头了。
骡车上无遮无拦、众目睽睽,刘屠狗自然不会切手指、割眉心,给韩管事等人演一出自残的大戏,反正屠灭刀灵性已生,短时间内不喂养也饿不死,顶多壮大得慢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