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你。”
“什么”
“你看嘛。”
侯海洋接过秋云手中的袋子,打开一看,笑道:“这下有口福了,他看了看平时放鱼的木桶,又道:“昨天我们把鱼吃了,我马上到河边甩两钩,如果运气好,晚上能吃鱼。”
“现在能钓鱼吗”
“我是在河边长大的,绝不能怀疑我的技术。我去钓鱼时,你把饭煮起。”
秋云回到屋里,坐在窗前,透过窗户,看着侯海洋提着用竹竿做成的简易鱼竿上了青石梯子。他穿着运动衣裤,脚上穿着回力球鞋,身体轻捷,充满着阳光男孩的健康活力。
她失了一会儿神,脑子里想起诸凡的样子。
将诸凡和侯海洋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尽管侯海洋年龄要小得多,可是他身上的男子味道反而更浓一些如果侯海洋有大学文凭就好了。”这个想法一出来,吓了她一跳,暗道:。我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海洋只是一个中专生,起点低,不论如何奋斗,也没有什么好发展。新乡只是我的暂居之地,终究是要离开这个鬼地方。”
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她来到侯海洋的简陋厨房,用扇子把护火扇旺,取水淘米、煮饭。又取出牛肉干,放在新带来的白色瓷盘子里。
在侯海洋钓鱼时,打双扣的场子散了,赵良勇、赵海、邱大发和汪荣富等人各自拿着碗筷前往伙食团。汪荣富一边走,一边用筷子敲碗,嘴里念着:“侯海洋跑到哪里去了,一眨眼的工夫就没有人影。”赵海不阴不阳地道:“侯海洋重色轻友,刚才他为什么不打牌,还不是因为有人回来了。”
在伙食团里,四人点了些饭菜,凑在一起,围坐在水泥做的乒乓台上,边吃边聊。汪荣富神神秘秘地道:“我回家,拿了盘带子,是禁片,带色的。”
自从有了电视机和录像机,赵良勇几人的业余生活丰富了许多。新乡偏僻,没有租录像的商店,录像片源成了稀缺资源。这次汪荣富带来了录像带,而且是带色的禁片,让几人心花怒放。
赵良勇道:“等到十点钟以后,我们几个人悄悄到电视室,不准给其他人说,也不准带另外的人,除了我们几个,还有蛮子。”
吃过晚饭,到了七点,老师们准时去看电视。
在天色灰蒙蒙的时候,侯海洋提着一条白鳞回到了院内,他来到秋云窗前,晃了晃白链鱼此时,多数老师都去看电视,李酸酸也端着茶水去看电视
秋云走到侯海洋房间,道:“我还以为黄昏不能钓鱼。
侯海洋道:“我给你传授点经验,有谚语叫夏天钓早晚,在旱展钓叫早黄昏,晚上钓叫晚黄昏。我今天原本想钓一条鲤鱼,没有想到来了一条傻傻的白维。白维也不错,刺多了些,但是肉质嫩。”他蹲在地上,手里握刀,三下五除二将鱼剖了。
秋云提着剖好的鱼,歪着脑袋想了想,道:“我带了些酸菜,就做酸菜鱼,酸菜鱼是我家乡津福的一道名菜,吃过吗”
酸菜鱼是茂东市近郊一个大镇的传统菜,侯海洋又好奇地问:“你是茂东人”
秋云点了点头。
侯海洋好奇心越发地浓厚,问:“分配原则一般是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你怎么到了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
秋云没有正面回答,道:“新乡也是茂东管的地方,我分到新乡没有违背分配原则。”她不愿深人谈此事,扬了扬手,将几粒大蒜递给了侯海洋,道:“你去剥蒜。”
每次问到关键处,秋云总会打岔,侯海洋只得按捺住心中的好奇,站在一边剥大蒜。
做菜时,秋云将长发盘了起来,用一只蝴蝶发夹固定黑黑的头发,细细脖子如天鹅般优雅。侯海洋注意到这不一般的美丽,心脏仿佛触电一般,剧烈跳动起来。秋云不时扭头说几句,清澈明亮眼睛更让侯海洋抨然心动。
吕明是来自乡村的少女,有着清新的美。秋云来自地级城市茂东,有着城市女孩的俏丽以及大学毕业生的知性。们心自问,侯海洋既喜欢来自乡村的吕明,也从心底愿意与秋云在一起。
顺着修长而精致的脖子向下看去,可以清晰地看到浅浅的颈窝,浅浅的颈窝蕴藏着无穷的魅力。侯海洋正在注目时,秋云转过头,他连忙转移了眼光。
秋云敏锐地看到了侯海洋的慌乱,她对自己的容貌很有信心,并不认为自己会与眼前的男孩子发生点什么,可是得到了他的关注,还是挺离兴。
鱼下锅以后,发出滋滋声,散发出浓浓香味。秋云有意无意问了一句:“你怎么也开始打牌别被同化了,同化以后就很难离开这里。“
“老师们身上都没有钱,现在不赌钱,s就是打双扣,戴胡子。”
“你怎么想着打双扣”
“星期六晚上,赵良勇他们几个老师在豆花馆子吃饭,与杂皮刘老七弄起来了,我帮了点忙。”
“你打架了”
“嗯,我不能看着老师们挨揍。”侯海洋想了想,道,“经过打架,我和赵老师他们才算是真正接触,一句话,家家都有一本谁念的经,要互相理解。”
秋云用筷子夹了一块鱼肉,轻轻咬了咬,道:“河里鱼确实解,比菜市场的池塘鱼要好得多”顿了顿,又道:“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如果一辈子都窝在这里,太遗憾我不会留得太久明年考研一定共成功你也要有自己的规划否则过了几年,就和赵海、李酸酸一个样,想起来可怕。”这个观点其实正是侯海洋心中最大的隐痛,他看着父亲一辈子留在了二道拐小学,由英俊的年青教师变成弯腰驼背、头发花白的中老年人。年初,民办教师转公消息传来时,他一人躲在屋角抹眼泪。侯海洋无意中看到这一幕,那情那景如凝固的水泥,牢牢地粘在自己的头脑之中。”
侯海洋道:“吃了饭,我读英语。”
“你也别吃了饭后读,我做饭,你在我旁边读。”
侯海洋拿起英语书,站在蜂窝炉子前,开始读了起来。秋云一边麻利地做菜,一边随口指点。
鱼是才从河里钓起来的,作料是从城里带来的,手艺是从小培养的,气氛是孤身男女不知不觉营造的。
色、香、味俱佳的家常红烧鱼端上来以后,斑驳的旧房子变得光亮起来,侯海洋和秋云坐在灯光下,慢慢吃着,用不太流利的英语交谈着。吃过晚饭,天已暗淡,浅白的天空挂着几粒星星。
秋云回到了屋里,先写了日记,然后打开了收音机,躺在床上听起了英语广播。为了考研,她把一切业余生活都用在学习上,天天听英语广播更是必修课侯海洋看了几页英语阅读,觉得无趣得紧,拿起一本约翰克利斯朵夫,躺在床上随意翻看。
读了二十来页,他放下书,来到电视室。
电视室里满满地坐着老师,几个烟枪们在吞云吐雾电视里穿着皇帝衣服的郑少秋与温柔端庄的民女赵雅芝脉脉含情地演着对手戏。侯海洋原本是想看几眼就回去读英语,看了一段还想看,欲望与理智交战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坐在人群中将连续剧看完。
当戏说乾隆的“愁莫愁过”片尾曲响起,气氛活跃起来。李酸酸道:“邱大发,傻坐在这里做啥,换台。”
刘清德为了管理好电视机,只准邱大发一人换台。为了达到这个目的,他给电视机做了一个小木门,小木门锁着换台和声音的旋转钮,钥匙掌握在邱大发手里。
在催促之中,掌握钥匙的邱大发走到电视机前,打开小锁,换了台。在近郊镇上,广播站都开始安装闭路电视,新乡偏远,据党政办刘友树说,镇里也有安装的意向,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实,目前只能用自制天线收到两三个较为清晰的频道。
到了十点钟,邱大发拉了电灯线,笑眯眯地对大家说:“各位老师,到十点了,明天再来。”
李酸酸没有过瘾,骂道:“狗日的邱大发,拿起鸡毛当令箭,多看半个小时要死人。”
邱大发脸色不变,仍然笑眯眯地看着李酸酸。李酸酸已经站了起来,她这人嘴快,总是图嘴巴说个舒服,其实并非离经叛道之人,她还是遵守着大家都要遵守的规矩,走了。
下了楼,赵良勇拉了拉侯海洋,道:“蛮子,有片子,老规矩。”
上一次演了英雄本色,让侯海洋大呼安逸,他问:“什么片,是周润发的吗”赵良勇道:“到时你来看,就知道。”
一行人为了掩人耳目,随着人群回到了小院,等到十一点,几人陆续鬼鬼祟祟出门,躲在黑暗中,轻手轻脚朝着电视室走去。侯海洋进电视室时,所有的窗帘全部被拉上,赵良勇、汪荣富和邱大发已经在屋里,半分钟以后,赵海也走了进来。
汪荣富脸上全是兴奋,道:“我拿的是最新的三级片,李丽珍演的,听说在香港的票房高得很。”他看着侯海洋等人脸上迷茫之情,道:“李丽珍长得太鸡巴漂亮了,等会儿你们看了就知道。”
侯海洋能进入十一点的晚间电视室,是因为帮着老师打了刘老七、汪荣富能进人此间房,是因为手里握着录像带。打架和录像带就是进入电视室的投名状。
录像开始不久,女主人公挺着赤裸的胸膛出现在屏幕上,五个男人如沙漠中饥渴的旅人,屏幕上的光身子女人如清冽的泉水。
侯海洋只觉得有一颗小型原子弹在身体里爆炸,后果是下身极度充血,喉咙极度干渴,眼睛被钢丝捆在了屏幕上。
放到一半,他的身体到了爆炸边缘,可是看到女主人居然与另一个才认识的男人睡在一起,他变得出离愤怒,仿佛最心爱的宝贝被别人占有,这是一种扯肝连心的痛,痛在内心深处。最后,女主人公与男主人公经历了情感磨难以后,终于走到一起。结局虽然圆满,侯海洋仍然感到内心深处的痛楚,这个痛楚没有来由,格外真实。
看完录像,五人男人都沉浸在情节之中,呆呆地盯着闪烁的屏幕。过了半晌,鹰钩鼻子赵海仰天长叹:“这个女人好美的乳房,若是能和她睡上一觉,死了都值。”
这一句话道出了所有人的心思,赵良勇也长叹息一声,默不出声地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