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终于完成了,汀坐到了他身边,用树叶包着野菜饭团,一小口一小口地吃。许久,看着旷野上显得分外璀璨的星空,忽然开口道:“主人,其实我真的很想跟你去桃源郡我想去看看那个人。”
显然知道少女想见的是谁,黑衣人微微皱眉:“你真的相信那个传言吗你觉得那个人真的就是你们鲛人的海皇”
“嗯。”汀转过了头,很认真地看着主人,点头道,“复国军里其他姐妹兄弟们都说,近日鲛人的英雄就要返回云荒了复国军的左权使预先通知了他的到来,各位兄弟姐妹都想去桃源郡迎接少主的归来”
“你们传言里的那个救世英雄是叫苏摩吧”黑衣人看着星空淡然摇头,他年纪看起来在三十左右,眼睛很深很邃,笑起来的时候有风霜的痕迹,冷笑道,“那家伙算什么英雄如果不是他,白璎怎么会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去”
“那些空桑人活该”汀冷笑起来,那个笑容让她本来明亮纯真的脸忽然冷酷起来,“还说我们鲛人卑贱,不是人是畜生这样说来,那个迷恋上鲛人的空桑人的太子妃岂不是更贱”
“住口”黑衣人猛然沉下了脸,厉斥道。
然而正在说得畅快的汀没有听从,继续宣泄:“海皇回来了,龙神也一定会腾出苍梧之渊。等我们鲛人重新复国,就把云荒上所有人都统统杀”
“啪”黑衣人眉间怒气闪现,不等她说完,一扬手将汀打倒在地。
“主人”嘴角被打出了血,汀愣了一下,挣扎着从地上爬起,忽然哭了起来,抱住他的脚,“对不起,我知道错了我忘了白璎郡主是主人的师妹但是,但是我一想起那些空桑人,我就忍不住”
“汀你知道你现在说话像什么和那群你所憎恨的禽兽没区别了”黑衣人叹了口气,低下头抚摩她的长发,看着她,沉声问,“你想杀光所有空桑人和冰族是吗可我也是空桑人啊”
汀抽噎着,讷讷道,“可主人是好人。”
“我以前也杀过很多人,也养过鲛人奴隶。”他的目光深远起来,微微叹息,“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是绝对的。汀,你还太小,不了解这个世间的复杂纷繁但是,既然你跟着我走遍云荒,希望你能从中学到让你成长的东西,让你的心能容下黑夜与白昼。”
“嗯。”汀用力点头,抱住他膝盖,“主人,我会好好学的,你千万不可以扔下我。”
黑衣人微笑着拍了拍她的头:“小家伙,我如果要扔下你走掉,你哪里能跟得上啊好了好了,别哭了,你看眼泪都一大把了,连我们走到中州去的旅费都够了呢。”
他抹着汀的脸,为她擦去泪水,然后展开了手掌,掌心上一把泪滴状的明珠熠熠生辉,那就是被称为“鲛人泪”的明珠鲛人织水成绡,坠泪成珠,陆上之人对珍宝无止境的贪婪,也是鲛人一族世代遭到捕猎、被蓄养为奴的重要原因。
汀连忙擦眼睛,在草地上寻找散落的珍珠自己已经很久不曾哭过了,此刻多攒一点,日后也可以换钱。
沉默许久,黑衣人声音黯然下去,看着星光下天尽头那座白色的塔:“多高的塔啊那丫头就眼一闭跳了下去。想想那个时候她的心情吧刚听说那个消息的时候,我一瞬间想把所有鲛人统统杀光”
“主人,”听到那样充满杀气的话,汀有些畏惧地问,“你、你也曾那么憎恨过鲛人吗那为什么空桑人被激怒,要屠杀帝都所有鲛人的时候,你却拼了命地袒护我们呢如果不那样,主人您也不会被驱逐啊。”
“呵跟你说过,没有任何一种东西是绝对的。”黑衣人笑起来了,摇摇头,“以杀止杀是永远没个头的啊身为空桑大将军,剑圣的传人,让我屠戮手无寸铁的奴隶我做不到当然了,也是因为那时候可爱的汀用那双大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我的缘故吧”
他笑着,转身躺下:“你吃吧,我饱了。”
汀红着脸啃了几口,忽然忍不住开口:“主人”
“嗯”在篝火旁躺下,黑衣人用披风裹着身子,把靴子垫在头底下已经熏然昏昏欲睡,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睡意沉沉。
“我小时候眼睛很大吗”汀咬着木薯,探过头照了照桶里的水,沮丧道,“为什么现在反而一点都不觉得比常人大呢难道是我的脸长胖了”
许久没有听到回答,汀回过头,看见黑衣的主人已经枕着靴子酣然入睡。
“这样都睡得着真是云荒最强的剑客啊,”少女微微摇头苦笑,“居然能不觉得靴子臭”
同样的星辰照耀之下,镜湖上,骏马的双翅轻轻掠过湖面的雾气,烟水中腾起。
飞马背上,今夜领军的却是一朱一青两名男女骑士。
“青塬,你看昭明星出现在伽蓝城上空”勒马望天,朱衣女子喃喃对同伴说她已非青春年少的少女,一举一动都有成熟女子说不出的动人风姿,美艳而尊贵。她掠了掠发丝,看着天空,“唉平静了九十年,终归要打仗了。”
然而青衣少年没有回答,只是看着远处伽蓝帝都的方向,忽然道:“红鸢,沧流军团”
所有马上的骑士都齐齐一惊,朱衣女子手一挥,身后所有的黑衣骑士陡然幻灭无形。她转头看过去,只见星光下,远处伽蓝白塔顶端仿佛有一片乌云腾起,飞速向着东方掠过去。
映着明月,可以看见那些乌云般云集着迅速移动的那居然是展开双翅的黑色大鸟,排成整整齐齐的列队。然而奇怪的是,那些翅膀却是不曾如同一般鸟类般展动,而只是平平掠过空气,发出奇怪的声音。
“是风隼”红衣女子失惊,“他们从伽蓝城里派出了风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