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奥雷良诺没给她时间回答,他拎起那条从嘴里伸出链条的小金鱼,对她说:
“进来呀”
雷梅苔丝走近他,问了他几个有关小金鱼的问题,可是他突然气喘吁吁地回答不上来。他希望永远这样,和那白百合花似的皮肤、翡翠似的眼睛呆在一起,听着她用童音和他说话,每提一个问题叫他一声“先生”,对他象对父亲一样敬重。墨尔基阿德斯坐在屋角的书桌前,胡乱地画着无法解释的符号。奥雷良诺恨他,有他在这儿,奥雷良诺什么事也干不了,他只好对雷梅苔丝说,他要把小金鱼送给她,不料她听见吓坏了,一溜烟跑出了工作间。那天下午,奥雷良诺失去了那种深藏不露的耐心,以前他曾经怀着这种耐心等待去看她的机会。他把活儿抛在一边,专心一意地叨念她的名字,但她没有应召。他在她姐姐的缝纫铺里找她,在她家的窗上透过薄窗纱找她,在她父亲的办公处找她,但是一切都白费心机。他只能用想象来填补自己可怕的寂寞,只有在想象之中,他才能看到她的倩影。他一连几小时和雷蓓卡在客厅听钢琴奏出的华尔兹乐曲。雷蓓卡听它是因为那是皮埃特罗克雷斯庇教她舞蹈时的乐曲;而奥雷良诺听它,则是因为这所有的一切,直至音乐,都使他回忆起雷梅苔丝来。
爱情笼罩着整个家庭。奥雷良诺用无头无尾的诗句表达自己的爱情,他把诗句写在墨尔基阿德斯送的粗糙的羊皮纸上,写在浴室的墙上,写在自己的手臂上。在所有的诗句中,雷梅苔丝都变了样:雷梅苔丝出现在下午两点催人欲睡的空气中;雷梅苔丝在夜蛾啃物掉下来的蛀屑中;雷梅苔丝在清晨面包的蒸气中;雷梅苔丝无所不至,雷梅苔丝倩影常在。雷蓓卡每天下午四点一面绣花,一面倚在窗畔等情书。她明知驿站的骡子每隔十五天来一次,但却天天要等候,她相信总有一天他们会搞错日期,提前送信来。但事与愿违,有一次,预定的日子到了,骡子却没有来。她绝望得发疯,半夜起来到院子里一把一把地吞吃泥土,贪婪之状象不要命似的。她哭着,痛苦得发狂,她拚命嚼小蚯蚓和蜗牛壳,嚼得牙齿都快碎了,然后一直呕吐到天明,发烧、虚脱,失去了知觉。在不知羞耻的梦呓中,她说出了心里话。乌苏拉恼怒万分,她撬开雷蓓卡的箱子,在箱子底里发现了用玫瑰色丝带捆扎的十六封带有香味的信、夹在旧书里的叶脉书签和花瓣,还发现了一碰就会变成粉末的蝴蝶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