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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t;金鸡&quot;向一啼,&quot;七巧追魂&quot;那飞虹本来虽想乘乱坐收渔人之利,但见了这般情势,又听了方才的大喝,深怕自己不能全身而退,是以此刻这两人亦是噤如寒蝉,不敢出口:&quot;神手&quot;战飞身躯虽仍挺得笔直,但他面上铁青的颜色,嘴角鲜红的血渍,在这飘摇的灯光下,令人看来,正是个不折不扣的末路英雄!
院外之人,虽然人人箭上弦,刀出鞘,但听得墙外这一阵奔腾的马蹄声,亦是谁也不敢动弹,有些立在墙下之人,此刻都悄悄移动着脚步,往中央围了过来。竟无一人敢探首墙外去望上一眼!
又是一阵大喊:&quot;檀总镖头,可要我们进来么?&quot;&quot;龙形八掌&quot;心中蓦地一惊,听出了这喝声中的破绽。&quot;飞龙镖局&quot;所有分局中大小镖头之中,再无一人会称自己为&quot;檀总镖头&quot;的,墙外的马蹄人声,必有溪跷。
但这武林大豪面上仍是阴沉如冰,目光一扫,只见满厅群豪,仍是木立如死,他心念一转,突地冷笑一声,道:&quot;老夫为人,从不赶尽杀绝,今日也饶你这一遭!&quot;转首喝道:&quot;东方世兄,清洋,我们——退!&quot;东方兄弟对望一眼,心中暗暗钦佩这&quot;龙形八掌&quot;的仁厚,兄弟多人,一起缓步走了出去!&quot;龙形八掌&quot;昂然而出,四面群豪,无言地让开一条通路,他们俱都垂着首,无人敢抬头去望一眼。
&quot;神手&quot;战飞长叹一声,面容苍白如死,一言不发地背过身去,目光默然凝注着墙上的一副对联……
良久,他目光不禁泛起了一片泪光,终于,两滴泪珠,夺眶而出,顺脸流下,和着他嘴角的鲜血,落到他颔下的长髯上。
&quot;龙形八掌&quot;檀明脚步沉稳,走入院中,突地沉声道:&quot;东方世兄这边走!&quot;身形一拧,突地闪电般掠出墙外,东方兄弟愕了一愕,亦自随之掠出。
墙外烟主滚滚,马匹奔腾!
但是,所有的马鞍上却俱都是空鞍无人,只见远远有三条灰影,赶动着马匹,骤眼一望,竟似乎是&quot;北斗七煞&quot;中的莫氏兄弟!
于是他们也不愿再加迟疑,&quot;喇&quot;地,各自掠上了一匹空鞍之马,旧中低叱一声,经绳一带,怒马扬蹄,疾驰而去!
浪莽山庄,端阳一会,在当时看来,虽未做出什么十分具有决定性的事情,那惊心动魄的一战,在当时亦无成败之分,但那一战固是一早已震动武林,那一会对武林影响之巨,更是骇人听闻!
自从昔年之神秘蒙面客,以独力搞散大江南北十余家成名的镖局后,平静的武林,已由这一会展开了一些江湖中自古未有、从来少见、极端奇异的风浪,而这些风浪,却竟然是与一个极为平凡,而又极为不平凡的弱冠少年,有着密切之关系的。
这少年武功浅薄,甚至可以说是不会武功,但在江湖传言中,他倒是个武功深不可测的人物。,这少年的生身孤苦,出身平凡,但在江湖传言中,他却是武林名门世家的门人,或是个久已隐迹,僻居海外的绝代高人的弟子。
这少年生性善良,宽厚仁慈,但在江湖传言中,他却是个心机深沉的人物,因为他年纪轻轻,便已做了江南绿林的盟主!
这少年叫做裴珏,但江湖中人却从不称呼他的姓名,而尊敬地称他为&quot;裴大先生&quot;。就这样,善良,平凡,而年轻的裴珏,便被江湖中人,渲染起种种神秘而离奇的彩色。浪莽一战后,&quot;东方五剑&quot;,兼程返回&quot;飞灵堡&quot;——在他们回堡后的第二天,便有十八条大汉带着十方两以上的金银珍宝,求见&quot;飞灵堡&quot;的少堡主。虽然经过了那激烈的一战,但&quot;浪莽山庄&quot;,&quot;金鸡帮&quot;,&quot;七巧山庄&quot;,自未忘了这一次奇异的赌注!
浪莽一战后,&quot;龙形八掌&quot;檀明,亦兼程返回中原,他暂时无什么举动,但武林中人谁都知道,这武林中的一代之雄,是决不会放过&quot;神手&quot;战飞的,而这必将发生的第二次双雄之战,便绝不会有如第一次那般不分胜负,而且除了&quot;飞龙镖局&quot;与&quot;浪莽山庄&quot;外,大厅两岸,长江南北的武林豪士,也势必要在这一战之中,尽数出动,武林中人对这次有决定性的一战,俱都在紧张与期待中观望着。
&quot;龙形八掌&quot;在&quot;浪莽山庄&quot;中之所以能全身而退,在武林中也有许多种传说,但真象究竟如何,到现在仍未揭穿,于是&quot;龙形八掌&quot;这名字,在江湖中人的口里,也平添了几分神奇的色彩!
这一切都是值得兴奋、足以轰动的事,但天下武林中人真正的兴趣,竟大多不在这些事上。
他们的兴趣在……
九月已至,盛暑却仍未去!
秋风乍起,万里苍穹,一碧如洗。
自祁门,至黄山,一条虽不十分冷僻,但平日行人却极少的黄泥路上,此刻竟然沿路俱是人踪,而且大多是佩刀挂剑的江湖好汉,他们有的牵着骡马,有的空手而行,这许多江湖豪士同路而行,不禁令人奇怪。莫是黄山之上,又发生了什么足以震动武林的大事?但看他们悠闲的神情,却又不像,他们彼此笑语,互相招呼,行走得俱都十分缓慢,竟仿佛是一群茶余饭后,一起去观剧听歌的闲人,又像是一群锦衣玉食,一起去品花饮酒的纨绔少年。
最奇怪的是还有一群行脚小贩,有的担着酒肉,有的担着茶食,自成一帮,亦自非常悠闲地跟在他们身旁,贩卖着酒肉茶食,甚至还有一些小贩,卖的竟是衣履鞋袜,生意也不恶。显见这一个奇异的团体,已结成了许久,而且走了不少路途,才到这里。
他们停停歇歇,缓步而行,似乎是一无目的,但后面的人却又不时极为紧张地赶到前面,紧张地问一问走在前面的人。
&quot;怎样了,有没有消息?&quot;
消息?甚么消息!
是什么消息值得这一群武林豪士如此重视,不借抛开了自己应做的事,有的甚至是从中原赶到这里。
在这一群人前面约莫数丈之处,又有一帮武林豪士,他们人数不&quot;真是倒霉,竟被差来干这趟苦差!&quot;其实这一趟&quot;苦差&quot;,却是他自己讨得来的。
有时他一怒之下,便转身奔到后面的酒肉摊贩处,痛饮几杯烈酒,那时一定有许多人会抢着为他付帐,为的只是要问他!
&quot;包老大,怎样了,有没有消息?&quot;
这红衣大汉就会&quot;吧&quot;地一声,将酒碗摔到摊案上,大骂道:&quot;有什么消息!哼,屁也没有,只怕要等上三年五载也说不定,走着瞧吧!我鞋子都换了两双了!&quot;别的人有的失笑道:&quot;倒是真的,包老大鞋破了,还真不好买。&quot;哪知旁边立刻有一位小贩接口喊道:&quot;没关系,小的已为您老准备了好几双红鞋子,大小包管合脚。&quot;于是四下立刻哄传起一阵笑声,这红衣大汉已不禁带笑驾道:&quot;这小子倒蛮会做生意!&quot;然后悻悻然大步走了回去,只是他神情虽然极为狂傲,却对这六人之中的一个长衫汉子颇为恭敬;又似对一个形容干枯、身材瘦小的汉子颇为畏惧,不时去偷望他几眼,但等到他目光带笑转过来时,但立刻望到别处去。
这红衣大汉在武林中&quot;万儿&quot;颇响,正是在&quot;金鸡帮&quot;中仅次于帮主向一啼的大头领,&quot;鸡冠&quot;包晓天:那长衫汉子,是这些人中唯一穿着长衫的人,他神态之间,极为谦恭,但别人却又都对他十分恭敬。
此人身躯瘦削,面容颇为清矍,微微留着一些清须,莫约四十岁年纪,看来似乎是个不第秀才,又似乎是个商号中的掌柜的,但一路潇洒而行,在如此烈日之下,却并未显出劳累。
有时,他口中还会低哼一两声诗句,想必都是他在这多余的黄山道上拾来的佳句,却极不与身旁这些人说话,神色在谦恭中又带着些傲慢,只因他本身虽然无甚声名,其来历却是赫赫不凡。
他便是江南&quot;飞灵堡&quot;中的执事之一,在堡中人人称他&quot;管二&quot;,但此刻别人却尊他一句&quot;管二爷&quot;,就连他身旁那枯瘦的汉子都不例外,是以他神色之间,便不禁显得有些沾沾自喜。
这枯瘦汉子对别的人却满面俱是轻蔑的冷笑,仿佛极为不屑,有时甚至不愿与他们走在一起,独自骑着他的黑驴缓缓而行,却也不敢走到太前面去,那红衣大汉&quot;鸡冠&quot;包晓天本来想找些昔头与他吃,哪知此人心智灵巧,随机应变,反教那&quot;鸡冠&quot;包晓天吃了苦头去。
他轻功似乎极高,走起路来,一飘一飘地,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就连他牵着的黑驴,也是干枯瘦小,一人一驴,恰好相互辉映,这人驴之间的神态,也好像是兄弟似的,甚至连吃饭都在一起。
但此人却是大大有名,乃是&quot;飞龙镖局&quot;中有名的镖头,&quot;黑驴追风&quot;贾斌,他之所以参加这六人之中,只不过是自愿而已,因为他也对这件&quot;消息&quot;,有着浓厚的兴趣。
另一人面貌却极熟悉,正是&quot;浪莽山庄&quot;中的得力人物&quot;铁算盘&quot;于平。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十六七岁、看似小厮的清秀少年,只是这小厮却又不大愿意做事,于平唤他为&quot;茗书&quot;,显见是&quot;神手&quot;战飞的书童了。
还有一人,身躯臃肿,气喘淋淋,不时自怀中掏出一些肉脯,放到口中大嚼,见了人总是嘻嘻哈哈,你问他什么,他总是不知道,他若问你,那满面的笑容,却教你无法不回答他。
大家都奇怪,情明练达的&quot;七巧追魂&quot;那飞虹,怎会派了个这样的&quot;蠢才&quot;来做这件事?他自称&quot;王得高&quot;,别人都唤他做&quot;王胖子&quot;。
这些人无论走到哪里,便即是穷乡僻壤,也会突然变得繁荣起来。但这些人的脚步,亦是身不由己的。
后面那一群人,跟着前面这六人;这六人的脚步,却是跟着。
再前面十余丈处,缓步而行的,&quot;冷谷双木&quot;与裴珏!
&quot;冷谷双木&quot;一路观赏着风景,——他们本是为了游山玩水才出&quot;冷谷&quot;的——有时两人也会低语两句。
裴珏却大半俱在沉思,有时自怀中取出一册书卷,看上半晌,直到面上现出笑意,他便又收回怀里。
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在江湖中已造成如此轰动之势,只要他脚步所及,穷乡立富,废墟成市。
这四个月来,他心灵似乎已进入到另一个领域中去,对身外的一切事物,俱都不闻不问;学了一样,再学一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学习的速度是多么得惊人。投店的时候,&quot;冷谷双木&quot;会在房中传授他一些武功的诀窍,行路的时候,他们却要他去读一些书卷。
他们甚至不愿给他一些空闲,而他,也全然没有想到自己需要空闲,因为他只要思潮一空,檀文琪的倩影,便立刻会填满这空缺!
有时,他中夜反侧,不能成眠,望着窗外的星空,他会暗间自己:&quot;我是该胜,抑或是该败呢?&quot;因为他若胜了,&quot;神手&quot;战飞便会以全力去争取檀文琪的一双美、目,有时,他忍不住要牺牲自己,因为他对她虽然是那样痛心,但是他却仍然不愿让任何人伤害到她——无论是身体上,抑或是情感上的。
但是,他又无法抵挡自己求知的欲望,直到此时,&quot;冷谷双木&quot;所教给他的,虽然还都是些浅近的武功与知识,但却已是他从未领受过的。他以十倍于一个孩子接受新衣美食的欣喜,未接受这些。
他神情与面貌,俱已渐渐有了改变,只是还不甚显着而已!他自己颇为惊异于自己的改变,因为他还不知道世间最最奇妙之物,便是&quot;知识&quot;。它虽然无形,但却不但能改变人们的心灵,还能改变人们的神情与面貌。
直到此刻为止,&quot;冷谷双木&quot;对裴珏的学习能力,还并不十分惊异,因为人们学起浅近的事物时,大多都是很快的。
对于后面跟着的这一群&quot;尾巴&quot;,他们并不十分厌恶,反而有一份欣喜与好奇,甚至会去偷偷地观察他们的动态,有时冷寒竹故意会问:&quot;怎地不避开这些厌物!&quot;冷枯木便冷笑道:&quot;他们不避我们,难道还要我们避他们么?&quot;于是裴珏渐渐更了解这两个冷僻的老人的心性。在他们孤僻而冷做的表面下,是一颗热烈的赤子之心。
他们悠闲地上了天下闻名,景色绝美的黄山,&quot;冷谷双木&quot;准备在这名山上寻一幽静之处,来教给裴珏一些较为艰深的武功。
&quot;鸡冠&quot;包晓天立在马背上,遥遥向前观望,心中极是得意,因为他听到远远有人喝彩道:&quot;想不到包老大竟有这么俊的马上功夫!&quot;&quot;黑驴追风&quot;贾斌冷冷一笑,接口道:&quot;不错,不错,关外的马贼也不过如此了。&quot;包晓天心中暗骂一声!突地瞥见&quot;冷谷双木&quot;与裴珏已上山十数丈了,大喝一声:&quot;上山了!&quot;一个&quot;鹞子翻身&quot;,轻轻跃下马来,他身躯虽高大,轻功却不弱,他也颇为此而沾沾自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