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负声一愣:“在哪?”不待玄悲邻回答,她又自问自答道:“我知道了,可是那个人渣如何会放过他们魂魄?搜魂术一搜,不就什么都清楚了?”
“哦,对,还有一个可能,他当时重伤未愈对邪灵控制力不同往常,在他去杀两个孩子之前,孩子们不巧与逃逸的邪灵遭遇了,难怪他后来要设界。”
各版本仙史都有记载,邪门歪道深似海,邪灵恶鬼反噬那是像吃饭喝水一样常有的事儿,尤其是重伤时,反噬几率那是蹭蹭蹭倍增,九斤却只是对邪灵的控制变弱,若负声砸砸嘴,有些惋惜:“怎么没反死他!”
眼看快看见正殿的角檐了,若负声道:“那为什么后来江汉得到的是尸骸呢?”
玄悲邻道:“死于邪灵,三日不到,全身布满咒痕。”
若负声恍然大悟:“所以他把肉剔得一干二净,来个死无对证。”
毕竟九斤想营造的是宋家人与邪灵为伍的假象,自然不能让人发现宋家姐妹死在邪灵手中。
若负声啧道:“宋聿舟真是救了一条蛇呀!”
玄悲邻道:“你的课业。”
若负声回过头道:“什么?”
玄悲邻道:“该补一补。”
若负声道:“不过我怎么记得我看的书里写的是被邪灵杀死的人,到最后会被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玄悲邻沉吟道:“是什么书?”
若负声想了想,道:“好像是……仙华名缘卷。”
玄悲邻蹙眉道:“不曾听闻。”
“可有名儿了!市井传阅翻抄最广的专讲修道的话本子就是它!”若负声得意洋洋:“一共十八卷,我都买齐了!”
“……”
身在仙家名门,却去钻研凡人写的修道小说,也是闻所未闻。
说话间,离正门更近了,二人尚未走入正殿,便听得前方围着一圈人吵吵嚷嚷,熙熙然一片嘈杂的议论声,不少人肩上还扛着锄头,显然是刚才田梗上被召过来,想来定是那老妪方才将九斤之死散布了出去。
有人战战兢兢道:“会不会是宋家冤魂来报仇了!”
立刻有人否认,不过在若负声听来声音颤得厉害,不过是强作镇定:“不会不会,要报仇早就报了!何况,何况,即便是这样,我们与他们也没仇呀……”
“是呀,是呀……”一片七零八落的附和之声。
还有人捶胸顿足:“这可怎么办啊!虽然说九斤多少年不出了,可多少是个安慰不是吗?以后出了事,咱们找谁去呀!连个能张口的地方也没有呀!”
“你们可以找夙辛城炽华观董宗主保护你们呀~”
镇民们抬头一看,殿外迈入两名风姿出众的修士,说话的正是看起来小一点的女子,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很是讨喜。
静了一瞬,有人道:“炽华观……很有名吗?”
还有人嘀咕道:“说得倒轻巧……地方都找不到,找到了也未必能见到,何况……还那么远,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若负声嘴着扬着,闻言挑眉:“咦?你们自己的安危,不该身体力行自己保护么?找都没找就说找不到,难道还指望他们自动自发来看顾你们?”
“难道不是吗?”一人激昂振奋,唾沫横飞:“修者是人?咱凡人就不是人了?能力大的人责任越重,这三岁小儿都知道吧!凡人咋了?这世上最多的就是凡人!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那些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修者!天生资质好咋了!资质好就能看不起咱这些凡人了?就能看不起咱的命了?就能把我们弃之不顾了?之所以有妖魔鬼怪存在,又出现了与之对立的修士,还不清楚吗?什么仙门?生来合该除邪驱鬼,保护咱这些过书的!”
被称作于兄的矜傲地昂起头:“当过三年书僮,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杨兄谬赞!”
“是啊,能者多劳嘛,想想那些人自以为功德无量的义举,不过是应尽之责,摆出那幅施恩的样子给谁看呀!”
稀稀落落,有镇民开始附和,最后越来越多:“是矣,是矣,我们凡人都死光了,他们就慌了!”
“真是!呸!什么仙门,老子还不屑呢!都是一群狗眼看人低的家伙!呸呸呸!”
一片咬牙切齿,狂热痛恨的扁斥之声激荡不息,趁着这气氛,若负声捅捅玄悲邻,讽笑道:“义举招人嫌,不做又被苛责,岂有此理。”
玄悲邻不欲在这里久留,道:“走罢。”他调头往外走去,有人注意到了,连忙示意伙伴,不少人转身望去,只见一个高挑挺直的背影逐渐消失在门外暖阳之中,若负声拇指在了邪上摩挲两下,最终移开,扯下眼皮冲他们做了个鬼脸,蹦蹦跳跳转身追上去。
“玄迟,等等我!”
二人并肩走了一阵,不同的是玄悲邻是正着走的,而若负声是倒着走的,笑嘻嘻地盯着他的脸看。
玄悲邻道:“你为何要这么走?”
若负声理所当然道:“我乐意呀。”
沉默片刻,玄悲邻又道:“为何总盯着我?”
若负声道:“你好看,我不看你看谁?”
一阵糯米香飘过来,她张目望去,原来又走到那米团儿摊边了,镇民们几乎全都汇集在宋府,街上空空荡荡有些寂寥,老翁的摊前一个人影也没有。
若负声冲他打了个招呼:“老头儿,你怎么没去看热闹呀?”
老翁抬起头,眯缝着眼看看她,摇摇头,没说话。
若负声道:“什么?”
老翁一指碰碰嘴唇,又摇摇头。
两人走得远了,若负声道:“那老头儿居然是个老哑巴,你说她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
玄悲邻眉宇微蹙,道:“闲谈莫论人非。”
若负声道:“这就没意思了呀,就咱俩聊一聊,议论一下,又不给旁人说,怕什么?”
见玄悲邻欲言又止,若负声又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非是你家训诫的那些劳什子礼义风雅,你们自己遵着守着也就罢了,还传给云氏,我听都听厌了。”
玄悲邻道:“既是听厌了,也不见你上心。”
若负声嬉皮笑脸道:“我觉得我对你就挺上心的。”
玄悲邻偏首问她道:“为何?”
若负声不妨他忽然追问,愣怔之下,发出了一声无意义的气音:“嗯?”
玄悲邻又认认真真完完整整问了一遍:“为何对我上心?”
若负声思忖道:“大概是因为假君子与真小人见多了吧!风雅存于心,而非留于形,一句话听起来简单,真做起来却难上加难。”
解释完,她话题又转回老翁身上:“我猜那老儿是后天哑巴的。”
玄悲邻见她眼巴巴地等他追问,虽知道不是什么好话,却顺着她问道:“……你从何而知?”
若负声斩钉截铁道:“如是先天的,父母一早把他挖个坑埋了,哪能好端端活到现在?”。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