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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老喜已经在女儿家听了两天戏。头一天听的是《秦雪梅吊孝》,第二天听的是《王宝钏守寒窑》。但他不懂戏文,也就是坐到椅子上听。听来听去,没听出个什么意思。亲家老关在旁边陪他,一会说&quot;玻璃脆出来了&quot;,一会儿说&quot;玻璃脆出来了&quot;,他也没听出玻璃脆唱得好到哪里去。这次亲家对他不错,专门宰了一只羊,杀了几只鸡。虽然马村不算大,但李老喜大小也是个村长,看戏往前边放椅子,众人都让,都说:
&quot;马村村长来了,马村村长来了。&quot;
牛市屯屯长姓牛,坐在戏台下最前排,这天扭头发现了他,也笑着向他拱手:
&quot;哟,李村长来了,给敝屯增光!&quot;
李老喜也笑着拱手:
&quot;屯长客气了。哪天有空,到小村去玩玩。&quot;
牛屯长说:
&quot;一定去,一定去。台上打板了,咱们先看戏!&quot;
戏一散,亲家老关就关心地问他:
&quot;怎么样亲家,戏唱得怎么样?&quot;
李老喜说:
&quot;不错,唱得不错。就是这戏老哭哭啼啼的,让人败兴!&quot;
老关说:
&quot;那是唱戏,唱戏哪有不哭的?玻璃脆最拿手的,就是唱苦戏!&quot;
女儿外孙对他也不错,看戏坐在他身后,给他递瓜子嗑。这天戏还没开锣,外孙缠他:
&quot;姥爷,你不是说给我买梨糕吗?&quot;
李老喜突然想起笑着说:
&quot;姥爷倒把这事给忘了!&quot;
就从口袋摸出一块光洋,递给外孙让他买。亲家在一旁看到,喝斥孙子:
&quot;在家怎么给你说的!又让你姥爷破费!&quot;
李老喜笑说:
&quot;小孩子家,何必说他!&quot;
看完戏,回到家,已是三星偏西。亲家还要让家人烫壶酒,与他共饮,然后才安歇。照顾如此周到,倒让李老喜过意不去。人家到自己家来过几次,半夜哪让喝过酒?于是不安地说:
&quot;亲家,我这一来听戏不要紧,把你打扰得不轻!&quot;
亲家老关说:
&quot;亲家,你说到哪里去了?知你当着村长,平时公务繁忙,请都请不到,这次请来了,还什么打扰不打扰!&quot;
李老喜只好安心听戏。只有一件不好,李老喜初到这里,有些水土不服,头一天晚上,半夜就起来拉了两回肚子。第二天一早儿女来送洗脸水,李老喜说:
&quot;妮儿,戏我也听了一场了,家里还有事,让我今天回去吧!&quot;
女儿不放,问:
&quot;爹,你住在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quot;
李老喜也不好对女儿说自己跑肚子,只好说:
&quot;怎么不合适,看到你婆家忙前忙后,我心里不过意!&quot;
女儿说:
&quot;这有什么不过意,那年他家开油坊,还借过咱家十石米呢!&quot;
李老喜倒笑了:
&quot;还是从小的脾气,说话不懂事!在人家老人面前,可不许这么说话!&quot;
于是就安心住下。如果李老喜第二天果真回去,也就躲过了杀身之祸;他被亲家和女儿留下,就该他倒霉。第二天晚上,他正由亲家陪着听&quot;泪洒相思地&quot;,许布袋和老马老得三个,已经骑着马上路了。
直到来时,马夫老冯、伙夫老得并不知道来干什么。孙老元只交代他们,跟干儿许布袋去借件东西。老冯、老得自从吃了孙老元的核豆,一心想给老掌柜办事,现在听说事情来了,都很高兴。但听说事情是夜里不是白天,又有些纳闷,说:
&quot;老掌柜,借什么东西,白天不去借,还得趁着晚上!&quot;
孙毛旦在一旁说:
&quot;白天怕人家家里没人,夜里去才找得着。&quot;
老冯老得一听也有道理,又问孙毛旦:
&quot;少东家,到底是借什么,得去三个人?&quot;
孙毛旦说:
&quot;去三个人,证明借的东西不轻,得三个人才抬得动,路上布袋告诉你们!&quot;
到了夜里,老冯老得就跟许布袋骑马出了村。临行时,老掌柜又把许布袋拉到旁边交代:
&quot;没机会就不干,也不要出了事情!&quot;
许布袋说:
&quot;干爹,放心去睡觉吧!&quot;
三个人出了村。一开始大家不说话,等出了村,上了路,打马跑开,三个人才开始说话。老得说:
&quot;老冯,夜里没骑马走过路,谁知比白天出路!&quot;
老冯说:
&quot;可不!我那年赶马车拉豆饼,一夜走了一百二,放到白天,把马打死也走不脱!&quot;
老得又说:
&quot;这借个东西,老掌柜憋了半年!&quot;
老冯说:
&quot;也不知借个什么!&quot;
老得问许布袋:
&quot;少东家,咱们去哪村借东西?&quot;
许布袋:
&quot;去牛市屯!&quot;
老冯说:
&quot;借个啥,用得着三个人?&quot;
许布袋说:
&quot;借个人头!&quot;
老得笑了:
&quot;少东家就会说笑话,黑更半夜,借什么人头!借谁的人头?&quot;
许布袋说:
&quot;借李老喜的,他把殿元给勒死了,咱们今天去杀了他!&quot;
老冯老得都严肃了:
&quot;真的?&quot;
许布袋&quot;嗖&quot;地从后背衣裳里抽出那把杀猪刀:
&quot;看这把刀!&quot;
一说看刀不要紧,老冯老得吓了一跳,老得当时吓得软瘫了,&quot;咕咚&quot;一声就从马背上栽了下来。
许布袋和老冯都停住马,起来拉他,他瘫在地上不起来,说:
&quot;老掌柜也不说清楚,光说借东西,谁知是借人头!吓死我了,我是不敢去了,我没杀过人,我不杀人!
许布袋上去抽了他一马鞭:
&quot;起来!不是让你去杀人,杀人的是我,让你们俩在村外牵马等我!&quot;
老得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