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以后哪家幸运公子可以娶到这么可爱的女子。”花容捏捏花月脸上的软肉,叹道:“要是我也能看见月儿出嫁就好了。”
花月脸上泪珠跟断了线似的往外冒:“姐姐……月儿不让姐姐嫁。”
“月儿听话,姐姐出嫁月儿要高高兴兴的,我听人说九王殿下长的一表人才,是个翩翩公子,大兴城的这些个公子哥儿都不如他好看,你不是常念叨姐姐要嫁给这世上最好看的人吗,这不是刚好?月儿要笑着送姐姐,好不好?”
花月总觉得花容的话哪里怪怪的,但似乎又找不到什么不对的,擦擦眼角的泪说好,花容一边给花月讲自己在戏本子上看的小故事,一边拍着花月的背哄她睡觉,小孩子总是说睡就睡,花容给花月散着的发编了好几个小辫子,想着第二天花月照镜子看着被自己瞎折腾的发型生气的样子,心情好了几分。
日子来的很快,花容半夜被拉起来匆匆打扮,相府的功夫做的很足,该有的一样不落下,花夫人穿的很正式,她的手短而粗糙,常年劳作让她无法好好保养,花容知道花夫人很不容易,养着三个孩子,还要依从父亲的嘱托供自己一个女子去私塾读书,细细想来她也没什么好抱怨的,相府一众丫鬟的细心打理,花容的乌发变得光滑,宛若丝绸。
花夫人轻轻拿起桌上的梨花木梳,慢慢竖着花容垂落的发,轻轻念叨着传唱千家万户的婚假歌:
“一梳梳到尾,二梳白发齐眉,三梳儿孙满地,四梳梳到……四条银笋尽标齐。”
花夫人的声音有些咽咽的,花容伤感了这么多天此刻内心却平静异常,窗外是漆黑的夜色,月光皎洁,湖面宛若银盘,反着柔和的光亮,微风拂过还未长出新叶的光秃垂柳,花容悠悠开口:“今晚夜色真美。”
皇帝送来的丫鬟深蓝给花容套上镯子:“过不久,待天亮起姑娘就该出发了。”
“是啊,该走了。”
花夫人听此眼睛通红又不敢哭出来,忙说去叫儿女起来送姐姐,放下梳子出去了。
花容没有回头,她静静想看着铜镜前的人儿越来越多的饰品,一个沉重的七树花钗凤冠戴在头上,花容感觉脑袋沉重不已,额前的七条珍珠玛瑙串的滴坠随着花容起身晃动,拉出一道影子,霞披的红色印在花容白皙的皮肤显得白里透红,丫鬟是化妆的好手,胭脂施在眉眼周围,桃花样的眼愈加夺目,花容拿起团扇遮面,眼睛微垂,长长的睫毛在卧蚕处撑开一片影子,外头响起了鞭炮的声音,陈生等人已经在外等候,看人闹的百姓伸直了脑袋想看未来九王妃的模样。
陈生还未见过这位王妃,想着皇帝那缺德性子担心王妃样貌丑陋,越是担心便越不敢看,当花家大少爷撑着红纸伞将新娘送出后陈生却更加担心,但愿殿下能一如往常——坐怀不乱。
陈生退到马车一旁弯腰作揖,周围百姓见着新娘子漂亮都起哄讨要喜糖,夸赞新娘美若天仙,花容听的微微脸红,手上的扇子高了几分挡着娇颜,在深蓝的搀扶下颤颤巍巍上了马车。
皇帝给的嫁妆不多,但能指个样貌漂亮的王妃给九王已经实属不易,嫁妆少有嫁妆少的好处,车队走着轻松,两月过去大半路程已过,再过两座城池便到泗州了,花容已经取下凤冠身着简单的新娘常服,抬眼望去是荒凉小镇,士兵们都警惕的看着周围,路上行人分分却衣衫褴褛,是一处民间驿馆,墙边一个母亲正抱着几岁的女儿蜷缩要饭。
深蓝和两位嬷嬷有些嫌弃,李嬷嬷扶起花容暗示她快走,深蓝生气看向陈生质问他为何不在驿站停留,陈生内心翻着白眼,脸上依然正经,不卑不亢的道:“只是稍作歇息罢了,驿站还要好一会儿才到,总不能让士兵没日没夜的跑路吧。”
深蓝想说什么本花容拉了回来:“这里挺好的,我也累了,在此歇一会儿吧。”又对陈生道:“深蓝性子冲动,还望大人见谅,麻烦大人了。”
“王妃请。”
外面鱼龙混杂,陈生让小二给花容准备好了个房间房间简陋,但好歹齐全,花容做了简单梳洗,将窗户推开一个缝,楼下的母女还蹲着要饭,一个穿着不错的男人踢开了跪着要饭的母亲,四周的人冷陌的看着道路荒凉,母女身边又走过几个同样要饭的乞丐,一个少年草鞋破烂,看了母女很久从自己饭碗里拿出一个铜板放在母亲碗里,花容皱眉关上窗户。
深蓝还在和两个嬷嬷抱怨着,花容觉得有些难受,缓缓下楼去,看见陈生正招呼人给士兵送吃食,都是些简单的可以装袋的干粮,还冒着热气,花容细想一会儿走近喊到:“陈大人。”
陈生转头看见花容连忙行礼:“王妃怎么下来了。”
“无事,下来看看。”
“王妃还请忍耐片刻,待士兵吃饱我们就出发去驿站。”陈生以为花容是受不了环境。
花容连忙抬手道:“不急,这几日大家伙都没好好,我只是想问问……我一路走来,路上行人匆匆但忙而不乱,为何这里……似乎……”
“这……”陈生有些犹豫,不知如何说起,一个养在乡镇的闺中女子,指不定大字都不识几个,自己解释了也大抵是听不懂。
“原先在大兴不算山珍海味也算丰衣足食,我知大兴乃一国之都,繁荣定是他处无法比较,但想着举国上下虽不定算上富足安康,也该是能吃饱喝足,可这路越走越远,地也越来越荒,半月前开始走的城镇却多是……”民不聊生,这是花容的第一感受,花容不敢说的露骨,但表情疑惑而忧心也让陈生明白。
陈生一路未和花容说几句话,不想这王妃竟对民生好奇,半带疑惑的解释道:“王妃许是不清楚,原先走官道自是有人管理,只是这里已经偏远,中央不好管理定然要乱上不少,此处官道因之前常遭打劫早被放弃,故而无人管理,人员进出自然不似之前了,虽是太平盛世,但陛下再如何也无法万事都管到的,也并非什么怪事。”
花容沉默半刻,轻声道曰“麻烦大人吩咐小二给楼下的母女送两碗热粥和几个包子或者馒头。”
“是。”
花容上楼,看见深蓝焦急模样解释道:“只是想下去透透气,遇见陈大人,便问了他些事情。”
深蓝扶着花容进入:“嬷嬷还担心王妃去哪了,外面乱着呢,尽是些流民,王妃还是莫要出去了。”
“嗯。”花容坐在床边做了会儿女红,她的女红从未认真学过,绣的东西都惨不忍睹,恹恹放下,花容数过,出了大兴后不过两城三镇开始,便是这般模样了,这还算得太平盛世吗?她听父亲说过向往的盛世,也看过圣贤书上无数次描述太平治世的样子,似乎……并非如此,难道只要定京百姓生活安康便算太平吗?
花容想不通,她觉得似乎不该这样,但又无人可问
接下来的路程很快,半月之后,花容来到泗州,花容问到身旁李嬷嬷:“嬷嬷我们到泗州了吗?”
“到了,不过九王王府在泗州中城,大抵还要几日路程,我们也该打扮做准备了,可不能这幅模样拜堂。”
花容心中微沉,想着今后要跟自己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同床共枕还要与他勾心斗角就有些难受,唯一能安慰自己就是传闻九王长的好看了吧。
两日之后,中城外。
嬷嬷将花容精心打扮,花容与出嫁那天一样美艳动人,不知是什么原因,今天的凤冠似乎比上次的要重上许多,压的花容有些喘不过气车队外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花容等人已在外等了半会儿,花容难受的不行,大兴来的士兵还在与守城的士兵争执,讨价还价,士兵的声音响亮而野蛮,吵的花容越发心慌,她知道九王不喜她,想至以后花容越发难受,车内空气浑浊,让花容越发窒息起来,忍耐半刻她终于站起身来,不等嬷嬷反应自行下了车,凤冠沉重让她走路吃力,不顾嬷嬷阻止自行取下凤冠,李嬷嬷连忙上前阻止:“王妃,别。”
花容不管不顾要边在头上折腾,边爬上一旁的高坡,宋嬷嬷把发型弄乱只好让花容取下头冠,花容取了好一会儿,爬上高坡,将去下的头冠递给深蓝,边区荒凉,野草在路边肆意的弯着腰,西北的风沙不似中原柔和,带着尘土的味道扶过花容的脸,今日似乎被人清场过一般,城外除了出嫁的队伍空无一人,城下的士兵有些奇怪的看着这位美丽的王妃,李嬷嬷有些担心:“王妃,回去吧。”
“嬷嬷,以后我还有机会出来吗?”
“王妃想什么呢,将来您定能荣华富贵,您的家人还等着你回去呢。”李嬷嬷皱眉道。
“是吗……”花容声音轻飘,她的右边的荒凉大道,几重曲折之后是她的故乡,今天是她的生日呢,可惜再无人为她庆贺,每次过她和妹妹生父亲都会进城到芳华斋去买要一两银子的花饼回来,继母总是抱怨父亲乱花钱,父亲死后,继母嘴上抱怨着还是会买花饼,父亲去世后家里已经无力去买一两银子的花饼,继母不知从哪学来花饼的制作,每次生辰继母总会起个大早给她们做饼吃,和芳华斋的花饼一样好吃,她和妹妹每次都吃的格外仔细,以后怕是也吃不到了。
中城城墙上九王王府总管——罗安,他的长相出乎意料的年轻,看着样子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殿下,你不把你家王妃迎进来,在外看着人家发什么痴呢。”
“林妹妹?”男子翩然而立,眼神有些戏谑和调侃。
罗安面露吃惊与好奇,索性男子没有注意他,罗安缓回情绪曰:“殿下,你已经凉了人家好一会儿,再等下去恐会错过吉时,陈生估计都冒冷汗了。”
“让他们进来吧,等喝完喜酒下个月让陈生回他的边关,顺便给将士们送点喜糖过去。”
罗安叹气:“你说你没事让人家一个边关守的好好的将军去应付皇帝干什么。”
“别当我看不出你的心思,想溜出去让我一个人去应付那堆破事?别想,让陈生去接触接触大兴那帮人,顺便去和那边的暗线接个洽,我不可能让他守一辈子西北边关的。”男子转身,声音儒雅:“走吧,迎王妃。”</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