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中英道:“你老人家方才不是也亲眼看到了:那个假冒李伯伯的人,假冒得如此逼真,假冒阿荣伯自然也极有可能的了。”
石松龄笑了笑道:“真是孩子活,假冒一个人,那有如此容易,别的不去说他,光是身材。举步、言行,要慕仿得维妙维肖,岂是一朝一夕之事?”
石中英道:“但是……”
石松龄没待他说下去,接着道,“假冒李帮主之事,为父早就知道了,那是因为李帮主身为长江上下游唯一大帮,江湖黑道中人,觊觎龙门帮的基业、已非一日,假冒李帮主,就可把龙门帮据为已有;假冒阿荣,又有什么用?”
石中英道:“他假冒阿荣伯,固然没有什么用处,但爹是当今武林盟主,他们假冒阿荣伯,也许心怀叵测,其中隐藏着什么阴谋,孩儿觉得他必可能和那个假冒李伯伯的是一伙的人。”
石松龄目中闪过一丝异采,含笑道:“孩子,也许你说的对,但爹既能担当天下武林大事,如果真有这种事,又岂有瞒得过我?你年纪还小,又没在江湖历练过;许多事情,你不用过问,目前最重要的,还是先安下心来。好好用功。”
说到这里,忽然“晤”了一声,问道:“为父交给你的那本剑谱,你看过了么?从明天起,你先把六式‘剑练内功’先练熟了。”
石中英就了声“是”,道:“孩儿已经看过一遍,只是三十六式剑法,剑谱上只有三十式。”
石检龄颔首道:“不错,那册剑谱,是为父在六年前手录下来的,后来当有武林盟主,下面六式,就一直没时间续完,你先把前面三十式练会了,为父自会传你。”
石中英不敢说前面三十式自己已经会了,他怕说出来。爹会斥自己好高骛远,囫囵吞枣,只有唯应“是”。
石松龄牵着他的手,又走了一段路,看看离“涵春阁”已是不远,才放开石中英的手,和声道:“孩子,夜色已深,你快回房去吧。”
石中英躬身道:“你老人家晚安。”
石松龄含着慈爱,缓步而去。
石中英目送爹的人影,渐渐远去,进入东院门,正待纵身掠起,突听身后有人低喝一声:“接住了!”
一缕劲风,直奔后脑!
石中英暮地一惊,一个练武的人,反应自然极快。
声音入耳,劲风还没打到,他已经身形一侧,左手反手一招,所有暗器接到手中,身子也随着转了过去,目光一注,喝道:“什么人?”
从那人喝出声音,到石中英接住暗器,转过身去,最多也是眨下眼睛的工夫,但等石中英举目瞧去,惟见树影迷离,夜雾正浓,那里还有什么人影?
石中英暗暗惊凛,忖道:“此人好快的身法!”
“接住了!他要自己接住?”
低头一看,手中接住的,原来只是一个纸团,那里是什么暗器、心中暗暗感到纳罕,急忙打开纸团,里面包着一颗尤眼大的蜡丸,和一小包白色粉未。
纸笺上只有寥寥八个字:“请君回房,再作细谈。”
底下当然也没有具名。
这人不知是谁,他在纸团中,掷给自己这颗蜡丸,和一小包白色粉未,不知又有何用?
晤,他要自己回房再作详谈,莫非他已先在房里等候自己?
石中英想到这里,那还迟疑,仍把纸团包好,收入怀中,身形轻轻一弓,悄然掠上屋檐,推窗而入。
他出去之时,已把三面窗户的窗帘全拉上了,房中自然一片漆黑;但石中英内功已有相当火候,目光敏锐,虽在黑暗之中,仍可看得清楚!
房中并没有人。
石中英登时感到自己受了骗,也许方才那人就隐身附近,怕自己搜索,发现了他,才把自己眶回房来!
这也不对,他在纸团中附了一颗蜡九,一包白色粉未,又有什么用意呢?
既然回进房来,自然不会出去了,就算再出去,也未必能找得到这掷纸团的人。
石中英缓缓关上窗户,放下窗帘,打算解衣就寝。
就在此时,只听窗外响起了一声极轻的弹指之声!接着但听一个低沉的声音问道:“石公子回来了吗?”
声音是从南首窗外传来的。
石中英轻轻一晃,便已闪到窗口,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正待伸手去开窗户。
那低沉声音急忙拦道:“石公子莫要出来。”
石中英攒攒眉道:“阁下究竟是何人?找在下有什么事?”
那低沉声音说道:“在下何人,公子知不知道,并不重要,但有一件重要之事,却非公子不可。”
石中英道:“阁下要隔着窗子和在下说话么?”
那低沉声音道:“正是如此。”
石中英道:“好,阁下那就请说吧!”
那低沉声音忽然改以“传音入密”说道,“咱们时间宝贵,在下突然而来,公子也未必肯信任在下之言,那就这样吧,公子不妨打开那颗虹丸来瞧瞧,再说不迟。”
石中英听得奇怪,探怀取出蜡丸,两指指头轻轻一捏,蜡壳破碎,里面是棉纸包着的一颗药丸,顿时异香扑鼻!
石中英八位师父中,有一位精于伤科,自然也传给了石中英。此时闻到这股异香,不觉轻“咦”一声,脱口说:“这是‘太乙至尊丹’!”
“太乙至尊丹”就是那位师父秘制的伤药,专治内腑伤损,纵是重伤将死,只要有一口气,莫不药到回春,效验如神,石中英自然认得出来。
那人仍以“传音入密”说道:“不错,公子认识就好。”口气微顿,接下去说道:“独角龙王李帮主被‘大力金刚掌’击伤内腑,十二个时辰之内,如不得此丹,势将终身残废,也只有公子能去救他……”
石中英听的大感意外,怔的一怔,急忙以“传音入密”问道:“你说负伤的那个,是真的李帮主?”
那人道:“此人是真是假,公子不必多问,但他伤势极重,非此丹不可,公子既知此丹来历,当知在下不是那帮歹徒的同党了,时光稍纵即逝,事不宜迟,公子速将此丹送与李帮主服用。”
石中英手中拿着“太乙至尊丹”,踌躇了下,才道:“阁下既和在下师父相识,在下自然相信,只是李帮主孰真孰伪,关系重大;阁下既然知道此中隐情,应该告诉家父,让家父来处置才好。”
那人说道:“正如公子所说,此事关系重大,而且对方此一阴谋,蕴酿已非一日,公子当知,牵直谨严,不擅心机,一旦知道此事,必然秉公处理,身为武林盟主,当然也只有秉公处理;但这样一来,贼党眼看事情败露,此后必然更加隐秘行事,咱们就更难找得到他们的破绽,后患也就更不可设想,因此,目前还不宜让盟主知道。”
石中英问道:“听阁下口气,好像并不止阁下一人?”
那人笑道:“维护武林正义,武林中人,人人有责,当然不止在下一人。”
石中英道:“在下不知李帮主现在何处?这丹药如何送去?”
那人道:“李帮主被囚禁在西院门外,花园假山之中,公子可从后院绕过去,当不虞被人发觉。”
石中英道:“在下没去过西花园。”
那人又道:“假山在花园西北首,公子从后院去,只要越过高墙,即是假山背后,此行不宜梢露形迹,在下是说,公子不能让任何人看轰!一点影子,当然,假山中一定有人看过,公子只须把那包白色粉未,用指甲挑上少许,朝他们迎面弹去,即可使人瞌睡,但公子行动宜速,进入石室,李帮主可能仍在昏迷之中,你喂他服下丹药,必须及时退出;而且更须恢复原状,不可留下一丝痕迹。”
石中英点头道:“在下省得。”
那人又道:“此事十分重要,公子务必小心,在下预祝公子行动成功。”
石中英道:“好,在下这就去。”
窗外那人寂然不再说话,敢情已经走了。
石中英虽然不知此人是谁?但他持有九位师父中一位师父的“太乙至尊丹”。
这不是普遍丹药,据师父说,他化了十二年功夫,才采集到几种难觅的药草,一共只炼制成十六颗药丸。
这样难得的药丸,师父自然不会轻易与人;由此一点,他对这人说的话,自然深信不疑。
“哦!”石中英忽然心头一动,暗想:自己离开巡谷那天,师父曾说;要自己去承担一件十分艰难的任务。
又说,这件事,是爹要自己去做的。
莫非师父说的,就是这件事,要自己暗中协助爹,侦查一件正在酝酿中的阴谋。
难怪爹要叫师父谆谆嘱咐自己,连在狄谷练武之事,都不可向人提及。
他越想越直觉自己料的不错,当下那还怠慢,轻轻推开北首窗户,穿窗而出,沿着山麓小径,施展轻功,提气飞掠。
石家庄偌大一座庄院,就建在这座小山的山麓问。
小山当然不会大高。
石家庄院的东首是一片斜坡,山坡间遍种桃李、松竹,因地制宜,点缀了几幢小楼,是为宾舍区之所。
石中英回家不过三天,还没去过西花园,他照着那人说的途径,从东首山麓,穿过庄院后面,果然一道高墙,迄迎向西,看去占地极广。
这时四更已过,天黑如漆!石中英那还犹豫,双足转点,凌空而起,轻飘飘落在墙头之上。
那人说的没错,离围墙不远,就有一座耸立的假山,假山上还盖着一座茅亭。
茅亭四周,有几棵修剪整齐的树木。
石中英目光朝四外迅速一瞥,立即长身掠起,一下飘落亭前。
树木虽不高大,也有一人来高,在夜色浓重的时候,站上一个人,确也不易被人发现。
石中英这回仔细的打量了四周情形;假山前面,是一片荷花池塘,中间架以曲折小桥。
左首一片竹林,隐绰绰有两间平房。右首有一条曲折长廊,两边种着不少花卉。
只要看这地形,这里该是花园中较为偏僻之处。
此时当然看不到人影,但石中英还是察看的十分仔细,才悄悄的沿着假山石级,往下行去。
小径自然十分曲折,快到山脚之时,就折入假山之内,这是一条小小的回廊,通向山腹。
石中英在行走之时,当然耳目并用,走的十分小心,当他踏进这条回廊之时,他已隐约听到了两个人的呼吸。
不用说这两人自然是看守的人。石中英从他们细长的呼吸声音,已可确定这两个看守的人,一身武功,大是不弱。
他悄悄掩近山腹问的一间暖阁,以背贴壁,偏着头往里看去。暖阁地方不大,只有一张圆桌,几张木椅,靠近门口的两张木椅上,对面坐着两个身穿青色劲装的汉子。屋中没有点灯,两柄长剑,就搁在他们面前的圆桌上。
里首正中间,果然有两扇门户,但因门上彩绘,和四壁相似,若非细看,决难发现。
石中英心中暗道:“这两扇门内,大概是关人的石室了。”
他经过这一阵打量,心中已经宽了不少!
因为屋中两人武功虽然不弱,但比起他来,就差得多了,至少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他们,而对方两人,却并没有发现他。
石中英微微一笑,用指甲挑了少许白粉,朝右首那人弹:去;那人在黑暗中,眨着眼睛,浑似不觉。石中英毫不怠慢,接着又挑了少许粉未,依样葫芦,朝左首那人弹去。那人当然也不一无所觉。
不过转眼工夫,两个劲装汉子,不约而同的打了一个呵欠伏下头,靠着圆桌,昏昏睡去。
石中英不敢耽搁时间,闪身而入,走到里首,凝目一看,两扇门上,横着一道铁闩,还锁了二把大钥匙。
这本来不是一件难事,只要把钥匙扭断,就可以进去;但石中英记着那人的话,退出之时,必须恢复原状,不可留下一丝痕迹,扭断了锁,岂非留下了痕迹?
他迅速转过身去,在两人身上,一阵掏摸,总算在左首汉子腰间,找到了一把铁锁。
当下迅速打开铁锁,然后再把铁锁挂在左首汉子的腰间,回过身去,拔起铁闩,但手推开两扇门户。
这一推,石中英发觉这两扇门竟然十分沉重;触手生凉,原来竟是两扇铁门。
石中英心中不禁暗暗奇怪;忖道:“难道假山下这间石室,爹在建造这时,就准备囚人用的,不然,何用这样厚重的铁板做门?”
铁门启开,进门就是一道石级,往下而去。
石中英看的又是一怔,他原以为门内就是石室,如今才知道石室还在地底。假山之内,已经黝黑无光,这道石级之下,自然更是伸手不见五指。
须知一个内功精纯的人,纵能在黑暗中视物,但仍须凭藉些微的天光,才能看的清楚。
譬如这假山山腹之中,一般人已经伸手不见五指;但因假山必须是叠得剔透玲戏,仍然有许多地方,仍可以透射进天光,石中英就凭仗着这些微星月之光,才能看得清暖阁中的事物。
但地底石室可不同了。石室既在地底,只有一处通路,自然透不进一丝天光。没有天光地方,除非你练成佛家“天眼通”神功,否则任谁也休想看得到东西。
石中英自然懂得这个道理。他看到铁门之内,是一条往下去的石级,就立时转身,再次回到左首汉子身边,从他身上,取出两支火招子,才拾级朝下走去。
刚走十来级,石级忽然一折,朝后弯去。
石中英晃亮手中火招子,随着石级往下。
这样又走了二十来级之多,石级尽头,已是一间空旷的石室。一股浓重的霉气,迎面而来。
石中英凝目瞧去,只见独角龙王李天石双目紧闭,盘膝坐在那里,神色委顿,不言不动,状若老僧入走一般,只要看他神色,一望而知他中那一掌,果然伤势极重!
只是那人认为他可能仍在昏迷之中,但他仗着数十年苦练的功力,总算坐了起来。
石中英急忙奔了过去,到得他身边,口中低低叫了声“李伯伯。”
独角龙王听的不觉一怔,缓缓的睁开眼来,一双失去神威的眼睛,望着石中英,问道:
“你是石世兄”
石中英手中拿着“太乙至尊丹”,点头道:“老伯伤势沉重,快把这颗药丸服了”
独角龙王脸下飞过一丝奇异之色,疑目问道:“这是什么药丸?”
显然,他已闻到了“太乙至尊丹”的异香。
石中英道:“这是专治内腑重症的伤药,老伯服下此九,伤势即可痊愈。”
独角龙王微微叹息一声道:“不错,老夫中了那厮一记‘大力金刚掌’,内腑伤势极重;但纵有灵丹,治好内伤,老夫之毒未解,也是无济于事。”
他果然是被“大力金刚掌”击伤的!
石中英听不禁大感惊异,看来“那人”说的不假!
只是“大力金刚掌”是少林绝艺,难道那个独角龙王使的不是“天龙十八掌”?
最使他惊诧的还是独角龙王后来那句话,好像除了被“大力金刚掌、’击伤之外,还中了“散功奇毒”!心中想着,不觉问道:“老伯还中了散功毒药?”
独角龙王失去神光的目中,射出发了愤怒之火,切齿道:“老夫若不是被人暗下散功毒药;凭那厮一记‘大力金刚掌’又如何伤得了老夫?”
石中英心中忖道:“看来这些贼党,处心积虑,果然已非一日,可惜爹还被他们蒙在鼓里。”接着忙道:“老伯先把此丸吞下,时间不多,晚辈还得赶快出去。”
独角龙王问道:“世兄,这颗药丸,可是石盟主要你送来的么?”
石中英只得点点头道:是的,老伯快请服下,晚辈还要回去覆命。”
独角龙王道:“如此说,石盟主也已看出来了。”
石中英道:“是的,只是家父还未查出这伙人的来历,不好打草惊蛇,要委屈老伯暂时忍耐。”
独角龙王颔首道:“令尊为人正直谨严,老夫知道他必有用意。”
当下欣然从石中英手中,取过“太乙至尊丹”,纳入口中。
石中英不敢在石室中多耽,说道:“委屈老伯,晚辈就告辞了。”
独角龙玉颔首道:“世兄代我向石盟主致意。”
石中英答应一声,匆匆退出,熄去了火悄子,关好铁门,上了铁锁。
仍循假山石级而上,纵身掠上墙头,一路施展轻功,赶回“涵春阁”,差幸没撞上人,依然穿窗而入。
就在石中英穿窗而入,回到房中的同时,离”涵春阁”不远,一处花林中,像幽灵般闪出一个苗条人影,望望“涵春阁”,足尖儿拨着草丛,低低的道:“看来他果然是……
唉……这叫我怎么办才好呢?”
楼上,石中英当然也没有睡熟。
他从种种迹象看来,被囚禁在假山石室中的独角龙王,是真的李天衍,已经无可置疑。
那么也可以由此推断,假的独角龙王,和假的阿荣伯,该是一伙的人了,也不会错了。
师父要自己下山,说是爹要自己来办的事,自然也就是这件事了。
自己回家不到三天,就发生了两件事,自然并不偶然,也可见这些贼入的阴谋,已在逐渐发动。当然除了这两个假贼人,自然还有很多羽党,自己要如何着手去侦查才好呢?
总管屈长贵,八卦门的掌门人高翔生,这两个人,会不会也是贼人一党?
对了!贼人把每一个假冒的人,都扮的维妙维肖,而且一点也看不出他门脸上经过易容。或是戴着人皮面具。
既是假冒,当然不会是天生成的,自然只要找出他们的破绽来,也就可揭穿他们的阴谋了。想到这里,心头不觉一惊,抬头看去,这一阵工夫,窗外已经透进曙光。
石中英一晚未睡,这就盘膝坐定,缓缓吐了口气,就瞑目守一,运气行动,不大工夫,便已进入忘我之境。等他醒来;一片金黄阳光;已经照上窗!
石中英披衣下床,开门出去,春娇早已站在门口伺候,急忙端了一盆洗脸水进来。石中英盥洗完毕,春娇已把窗帘挂起,打开了窗户。
石中英缓缓走近窗前,但见山坡间繁花如锦,落花缤纷,清风徐来,使人精神为之一爽。
只听春娇在身后说道:“公子请用早点了。”
石中英“嗅”了一声,回过身去,圆桌上早已摆好了一碗桂花冰糖银耳。一碟赤豆糕,和一盘烧卖,还在冒着热气。
春娇拉开了倚子,伺候石中英坐下。一面俏声道:“这是小姐昨天吩咐小婢,要厨房里做的,小姐说,这些都是公子小时候最爱吃的东西。”
石中英抬脸笑道:“我小时喜欢吃什么,小姐如何会知道的?”
春娇嫣然笑道:“小姐自然听庄主说的了。”说到这里,忽然“哦”了一声,又道:
“小婢还有一件事,忘了向公子禀报呢,方才总管着入送来四盒绿豆糕,说是长根师傅一清早亲自送来的。”
石中英道:“也是小姐叫人去定做的么?”
春娇道:“不,是老管家昨日一早上街去定的。”
老管家,自然是阿荣伯。
他知道自己从小爱吃绿豆糕,昨天上午还巴巴的上街去定,没想到下午就惨遭贼党杀死!
石中英想到阿荣伯的遇害,心头不禁一阵难过,似乎要掉下泪来。
春娇站在一旁,看他忽然停筷不语,不觉偏着头道:“公子怎么啦?”
石中英道,“没什么?我眼睛里好像掉进了些灰尘。”
春娇道:“这怎么会呢?啊,要不要小婢给你吹一吹?”
石中英用手拭一下,说道:“不用了。”
春娇赶快取了一条面巾送上。
石中英拭过眼睛,放下面巾。
春娇道:“公子快趁热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石中英本待站起,但因春娇说过,这是妹子特地要厨房为自己做的,自己要是不吃,妹子知道了,准会不高兴。
当下就取起牙著,吃了一块绿豆糕,和几个烧卖,又用银匙舀着白木耳,吃了几口,才行停住。春娇望着他,道:“公子怎么不吃了?”
石中英道:“这些年,我习惯不吃早餐,已经吃的很饱;了。”
春娇道:“那么小婢给公子去沏茶。”
石中英摇摇手道,“不用了;我还要到书房里去。”
春娇望望他,欲言又止,接着说道:“公子刚吃了早餐,不休息一会再去。”
石中英笑道:“我刚起来,还休息什么?”
春娇又道:“小姐也快来了,公子不等她么?”
石中英道:“我很快就回来,小姐来了,就要她在这里等我好了。”
随着话声,举步朝房外行去。
春娇不敢阻拦,只得任由他出去。
石中英出了“涵春阁”进入东院门,一路穿廊而行,到得书房门口,只觉得书房中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心中暗暗觉得奇怪,忖道:“难道爹还没起来?”
正待掀帘进去!
只见那个在书房伺候茶水使女,从回廊上走来,她见到石中英,连忙躬身道:“小婢见过公子。”
石中英问道:“爹呢?还没起来么?”
那使女道:“庄主早就起来了,方才和几位贵宾,都到西花园里去了。”
石中英听说爹和几位贵宾,都去了西花园,“几位贵宾”,自然也包括了独角龙王。
他本待立即赶去西花园,藉口向爹请安,大白天里,好仔细瞧瞧独角龙王脸上,究竟是易了容?还是戴了面具?
但继而一想,此时有爹在座,自己总不好眼巴巴的瞪着独角龙王直瞧,而且在座诸人之中,难保没有贼党,自己稍一不慎,落在对方眼中,岂不打草惊蛇,先露了破绽,算来找独角龙王,远不如去找假冒阿荣伯的人,看他对自己又有何说?
那使女眼看石中英站在门民没有作声,一手打起帘子,说道:“公子可要在书房里坐一会么?
石中英道:“不用了。”
话声一落,转身循着长廊,朝后进走去。
这一路行来,他想了许多小时候的事情,准备考考那假冒阿荣伯的贼人。只要他答错一句,自己先下手为强,就把他拿下了,非要逼着他说出实情来不可!
打开角门,一片绿油油的菜畦,已在眼前!
石中英脚下并不稍停,很快越过菜畦,走近板门。
板门只是虚掩着,石中英也没作声,一手推开板门,昂首朝里走人。
客堂中静悄悄的没见人影,石中英一直往里问冲去,就当他一脚跨进厨房,不由的怔住了!
原来他目光一注,就看到阿荣伯直挺挺的扑卧在地上,一动不动。
老地方、老样子、这情形跟昨天看到的一模一样!
怪事!昨天阿荣伯的尸体已被移去了,怎么还会躺在这里?
石中英几乎怀疑自己真的发生了幻觉!他用手拭了拭眼睛,再定睛瞧去,阿荣伯的尸体,依然扑卧在那里。
这自然是真的了!
石中英心头一阵激动,泪水盈眶,缓缓的朝阿荣伯身边走去,口中说道:“阿荣伯,你死的冤枉,我一定给你报仇的……”
就在他刚走到阿荣伯身前,话声未落!
阿荣伯扑卧着的人,忽然一个翻身,直挺挺的厥然站了起来。
姜黄带着死灰的脸上,忽然冲着石中英毗牙狞笑,高举双手,作出扑攫之状!
石中英猛然一惊,心头暗叫一声:“尸变!”
正待往后疾退!耳中突听“绷”的一声轻响,那是机簧弹动之声!
紧接着但见从阿荣伯右手掌底,激射出一蓬蓝芒,朝自己迎面飞来!
石中英虽然被阿荣伯的尸体突然站起来,深感惊骇;但他总究身具极高武功,反应也极为灵敏。耳中听到机簧之声,已然心有惊觉,等到蓝芒飞射而来,他双足原地不动,施展‘铁板椅”工夫,一个人跟着往后仰倒下去。
这一段话,说来较慢,其实快得何殊电光石火?
石中英仰卧下去,一蓬蓝芒,就像风飘雨丝一般,从他身上飞掠而过。
不用说,这一蓬蓝芒,自然是喂过剧毒的细小暗器无疑!
那么由此类推,这阿荣伯的尸体,自然有人故意伪装的了!
石中英心头不禁大怒,剑眉一扬,口中大喝一声:“好个恶贼!”
足跟用力,人已随着话声,挺身而起!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石中英起立之际,那假装阿荣伯尸体的人,口中忽然“啊”了一声,又仰面跌了下去。
石中英心头甚是气怒,冷笑道:“朋友不用假装了,还不给我起来?”
阿荣伯的尸体仰跌下去之后,四平八稳的躺着,对石中英的喝声,恍如不闻,动也没有动。
石中英怒道:“你认为在我面前装死,就能逃、得过去么…”
阿荣伯的尸体依然没有动静;但石中英已经瞧出情形有些不对,那是阿荣伯喉头正在冒着袅袅黄烟!
不,他喉头还在流着黑血!人血都是鲜红的,如果是尸体,那就不会有血,这人流出来的,竟然是黑血!
石中英不觉朝前走了两步,凝目看去,原来这假扮阿荣伯尸体的人,喉头正在溃烂,已经烂了一个大洞。黑血就是从溃烂的洞中流出来,而且愈流愈多,创口也愈烂愈大,蔓延极快。
石中英心中暗暗惊凛,忖道:“看样子,这人喉间,好像中了什么剧毒暗器!”他向自己射出一在喂毒暗器,那么又是什么人,用喂毒暗器杀了他呢?”
想到这里,心中不禁突然一动,暗道:“不错,又是杀人灭口,他同党眼看自己从地上挺身而起,怕他落在自己手中,供出什么话来,才以毒药暗器结果他的性命!”
就在这一瞬工夫,假装阿荣伯尸体的人,全身都已冒缕缕黄烟,一个身躯,血肉几乎已快要化尽!
只剩下一具其黑如墨的骨骼,甚至连骨骼都在逐渐腐蚀!——
文学殿堂赤雷扫校</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