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崩裂的模样。
乃至————
崩裂的天穹之后,那一张漠然俯瞰而来的面孔。
如此高远。
凝视着掌心中的尘埃。
然后,五指合拢。
黑暗吞没了一切。
不对劲!
巴丹塔的心里越来越沉就在这自我加速了数千上万倍之后已经完全停滞的时光里,他俯瞰着一切,终于感觉,不对劲起来了————
努力和汗水从自己额头上不断的冒出来之后,能看到的就只有别人的天赋。
乃至,扑面而来的紫电黑焰!
禁!
真言再现,禁止了雷霆和火焰,凭空将那诡异又狰狞的一剑抹除,而代价是,金身之中传来的又一声崩裂的声响!
自性之身,发发可危!
天穹之上的老派超拔此刻气喘吁吁的同时,不由得目眦欲裂,居然在自己的圈境里,被一个工匠,逼迫到如今这种程度!
甚至还消耗了上师的助力,都没有能够拿下季觉!
反而因为家神开始了拉锯战————
巴丹塔再度吟诵真言,强行镇压下家神内部的反扑,再度突破了季觉的封锁,推进度化!
阴暗狰狞的家神,如今已经有大半,被璀璨的金光所覆盖,落入了无漏寺的掌控之中!
反观季觉所留下的封锁,已经所剩无几。
甚至,他自己的气息和灵质也已经不济,催动起那几件造物来再没有行云流水的样子,举步维艰!
就差一点了!
巴丹塔痛下决心,以禁法抽取自身的灵魂,不惜自性磨损,再度榨取灵质,倾尽全力的推动着家神的度化!
还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
虽然开头的时候出了点问题,但无损大局,如今自己只要一鼓作气,拿下家神,就能回过头来,将这个该死的工匠彻底解决掉!
只是————
为什么自己的内心,越来越慌乱呢?
布斯塔曼如此棘手么?为什么内部的师弟还没有发出消息来?
乃至,为什么,眼前一阵阵的发黑。
宝珠之中的根识震颤着,再一次的,引发不安的预感,但不安又在何处?
咄!
巴丹塔状若狮子怒目,奋发雷霆,一念之中观想完成,秽迹金刚咒法显现,以灵质催化为雷霆,向着季觉轰然砸下。
工匠的身体抽搐了一瞬,摇摇欲坠,几乎快要站不稳了!
还差一点————
可还差多远?
就是在那一瞬间,巴丹塔,面色骤变!
张口,纵声咆哮!
头顶的宝珠瞬间浮现无数裂隙,绽放万丈光芒,秽迹金刚的神威和身姿再现,重叠在了他残破金身之上。
毫不犹豫的,向下践踏而下!
于是,天地俱动!
物性崩溃,灵质散乱,意识昏聩,魂魄慑服,一切都在这殊胜而狂暴的震荡之中,迎来了狂风暴雨一般的蹂躏。
三千世界大地迎来了六种震动!
动、起、涌、震、吼、击六相显现,各有三种变化,十八种变化重叠在一起的瞬间,就令世界在无法克制的震动之中,停滞。
万象冻结。
一瞬间,一刹那,一弹指。
不足一秒————
已经够了。
巴丹塔掉头就走,毫不犹豫。
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倾尽一切的,逃亡!
就在圈境崩裂的瞬间,根识之中被蒙蔽的不安预兆如同海潮一般的升起,几乎将他彻底吞没。
当他反应过来,这一点点,居然好像天渊之隔一般,难以触及的时候,他就终于明白了,不安的来源。
上师!
不知何时,自己和上师的感应已经断了!
明明和绝渊之间的感应和沟通依旧存在,可上师却好像是师弟一样,陷入了沉默。甚至,他已经开始怀疑,和自己共鸣沟通和感应的,真的是绝渊么!
不论如何,都必须走!
走!走!走!
然后,迎头撞在了铁壁之上!
听见了来自身后的一声轻叹。
「到底是绝渊,预感强的太过头了。」季觉感叹:「是我演的太过了吗?不对啊,我是体验派来的,应该没有任何纰漏才对————」
巴丹塔汗毛倒竖,奋尽全力的一击,想要撕裂眼前的壁障。
壁障扰动,如一层薄薄的雾气,却坚韧的像是捆锁天地的胎膜,纹丝不动帷幕已经落下,此方舞台之上,演员又如何能够擅自退场?!
而原本气息奄奄、摇摇欲坠的季觉,宛如鬼魅一般,出现在了他的身后,伸手,按在了金身之上。
令宝珠尘封,金身冻结。
而那一张微笑的面孔,缓缓从巴丹塔的背后探出,端详着那一张僵硬的侧脸,忽然问:「我说你是良材美玉,你听不见吗?」
「甚————」
巴丹塔的眼瞳收缩,宛如针尖。
在非攻之手的压制之下,本应该尽数停滞的灵质,竟然再度激化,金身的裂痕再度蔓延,哪怕是嘴唇无法开阖,灵魂的真言依旧响彻天穹:「破一切相,即一切法!」
不惜,自爆金身!
宝珠猛然升起,在莲花的拱卫之下,抛下即将爆裂的金身,向着虚空中凭空绽开的裂痕投出!
以自身的一切作为代价,催动真言,舍弃所有,逃向漩涡之下。裂痕的另一头,一个参天立地的黑影,已经向着它伸出了手————
援助庇护。
可就在裂痕之前,那一颗宝珠,居然戛然而止。
「使不得!使不得啊!」
季觉捏住了一颗宝珠,毫不在意裂隙之后的冰冷目光,五指收缩!
将它一寸寸的,从近在咫尺的裂隙前面,拽了回来!
可就在季觉身后,家神的轮廓如潮水一般升起,璀璨的金光不再,无数面孔也已经消失无踪,黑暗褪尽之后,化为了铁灰。
那一张和季觉如出一辙的面孔,冷眼看向了眼前即将爆裂的金身。
伸出了手。
瞬间,三相炼金术无孔不入的流转其中,支配统摄一切,接管所有。
真言被强行打断了。
「上师!!!」
巴丹塔的表情抽搐着,惊恐瞪眼:「上师救我呀!!!」
可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失控的裂隙彻底合拢,上师所伸出的手终究是停在了漩涡之下。
只差一线————
可紧接着,他就发现,原本充盈的内心之中骤然间,空空荡荡。
再也感应不到上师的本尊了!
不论如何观想和回忆,都再也无法勾勒出本尊万一的神髓————
他已经被上师、被正法所弃!
甚至连自己的生命和灵魂,都渐渐落进了一双看不见的大手之中,肆意蹂躏,修改。
「外道邪魔,安敢污我!」
巴丹塔嘶吼,眼眸,流下血泪,如此怨毒:「我必发愿,必令汝等邪魔万倍业报,沉沦苦海,永世不得解脱!
我必一」
「嘘!」
季觉微笑着弹指,断绝真言:「我们乔普拉家可是积善之家,代代都是善男信女,可不能这么说嗷!
难得有像您这样的高僧大德来访,我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放心吧,我们都已经商量好了,以后把家神从家庙里搬出去,把您的金身搬到最里面,以后年年月月享受香火,供奉瓜果!
听说你们无漏寺都讲究四大皆空、六尘不染是吧?」
说着,季觉伸出双手,摘下了苍白的天幕,抖了抖,无穷帷幕收缩在那双手之间,就化为了一件华美庄严的法衣,七宝点缀镶嵌,绚烂璀璨!
「来,披上这一件袈裟————」
季觉双手捧起了法衣,虔诚又恭敬的盖在了他的身上,「从此之后,尘缘已断,金海尽干!」
可对巴丹塔而言,那一件流转着滞腐精髓的漆黑法衣,却好像比什么地狱和折磨都要可怕,惊恐的瞪大眼睛,剧烈挣扎。
却再不由自主。
金身暗淡,灵魂沉沦,彻底的物化为了泥塑木雕,再无超脱可言。
而漫长的死寂之中,季觉端详着眼前的金身,却总感觉,还差了点什么。
许久,他恍然大悟,一拍脑门。
从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钢蹦来,丢到了金身上去。
「妙啊!」
季觉赞叹。
谁说我们工匠没好人的?
来到乔普拉家第一天,就给本地增加了一个新的旅游景点。
实在是善莫大焉!
接下来————
他回头,看向了满目疮痍的乔普拉家。
满怀愉快的搓了搓手。
该给他们增加第二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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