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咧嘴笑得舒爽之际,无意瞥见隔壁的牢房里关押着一个人,那人俯卧在稻草上,头发犹如枯草还一缕一缕打着结,衣服破烂不堪,裤子太短就看见一双枯瘦如柴的小腿,脚踝很细,怪吓人的。可他一双鞋子十分精致,黑色的防水缎面上还嵌了圈貂毛,可窥见鞋内也是貂毛,鞋子侧面印着朝云阁的暗纹,和阿飘经常穿的那双是一个牌子,价值千金。
如空光溜溜的脑袋,在漆黑的夜晚,好似一颗夜明珠。
神有看透一切的本事,我睁大眼睛看如空,他后脑勺上一圈一圈的金光又出现了。
阿飘追问:“那我们是可以回家了嘛?”
这期间我脑子里想了许多,这些年的点点滴滴,还有大周朝的局势,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等到玉石行门口的时候,是一脚踹开的大门。阿飘被我突然怒火冲天的样子吓着,缩在后面什么也没有说。
“别吐我这边,你丢隔壁去,我嫌脏。”
“迷姐。”阿飘幽怨地喊我。
至此,我只能佩服天下之主果然不同凡响,就算突然想找老婆,也便这样轻轻松松将可能是老婆的人都画在了这本名册上,将人对号入座。可叹他背后巨大的情报网,我这点见识是无法想象。
我先败下阵来,“阿飘,你再瞪我也没用,我就是这样的人,你早就应该知道的。”
“大人……这个是……”
阿飘悄悄踢了我一脚,把我踢回现实里,阿飘说道:“不知大人深夜召见我二人是为何事?”她语气里浓重的提防和怀疑。
我趁机瞄了阿飘的生辰,还真的是比我小了半年,当然,前提是如果我们的生辰都是真的话。季越说,我的生辰是他捡到我的那一天。是个草长莺飞的人间四月天。
我被他几句话这样一绕,犹如当头一盆冷水,顿时火焰被浇灭了大半。且不说王翠花的元木我拿了有五六年,季越怎么可能神通广大到随随便便就料着多年后皇帝会选秀女,还要正好撞在某一个官差的伤口上,这都要逆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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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听季越一声冷笑,“呵呵,这一天是哪一天?你被官差抓走打入大牢吗?为师花钱花精力将你养那么大,是为了让你去吃牢饭的?没良心的死丫头,枉为师还特地托人通了关系让如空大师半夜将你二人放出来。”
那么奇怪的一个囚犯,忍不住多打量几眼想看看长什么样子。他的头倒是侧向我们这边,面朝下躺着一动不动,好似没有声息,但我还是依稀从那些遮住了他大半张脸的头发丝里,看到了他冷锐的眼睛。
“……”那你干嘛来开门?
不一会儿如空就翻出我和阿飘的画像,摆在我们面前,什么也没有说。
阿飘眼睛里泪汪汪,强忍着没掉下来,扭头不再看我。我支着下巴,将头别向另外一边,也不打算与她和解。心里只惦记着季越在哪儿。
尔后她又说了一些皇宫里的八卦,比如皇上的嫡长子福禄王。大周朝有立太子之习俗,若被封王,那便不是太子人选,如无意外是一辈子当不到皇帝。先皇后的嫡子不给当太子,这事儿坊间倒是有许多传闻,一说福禄王奢侈无度,二说福禄王凶残暴力,三说福禄王智商有问题,四说福禄王有不举之症……到底会是哪个原因?
绿颐城的大牢里,我和阿飘两人大眼瞪小眼。
老王走过来,我们的手上都没有镣铐,行动十分方便,那么一念之间,我想我是不是可以出手打倒这厮然后越狱。千钧一发之际,老王说:“赶紧的,侍御史大人要见你们。”
我倒是想听听他其实后面能说出什么样的话语,可如空明显不打算继续说下去,这就成了永远不知道的谜。他从广袖中掏出一本金丝封皮的厚本子,低头认真地一页一页翻动,我伸长脖子凑过去看,诶嘛,那都是一张一张姑娘的脸,工笔画,相当逼真,下面还配着名字和生辰八字哟!
果然如我所料,季越书房里的灯亮着,映射出一剪欣长的侧影,正在低头看书。我席卷而去,对着他书房的门又是一脚,伴着嘴上的质问:“师父你是故意的!”
“大人,说话要讲究证据。”阿飘不客气地打断如空的话。
大牢里有镣铐叮当声、动刑惨叫声、囚犯谩骂声……总之,不是一个可以发呆的好地方。我被周围的噪音吵得心愈发烦躁,顺手从小荷包里掏出一粒自己腌的青梅,塞进嘴里找些痛快。那酸到鼻涕眼泪飞流直下的程度十分带劲。
所以当今皇上这次选秀女是动了真格,但凡十三岁至十七岁的,都要一个一个按着脸抓进去?这未免太过隆重。
师父说得有道理!
老王对我还怀着敌意,冷哼一声:“你想多了。”
她竟是知道我最喜欢吃黄牛肉,我略略有些感动。
阿飘看我,让我拿主意,我没多想,霍地起身:“多谢大人点播!我二人这厢告辞。大人您也早些休息。”一拱手,拽着阿飘就走。如空放任我们离开,外面把守的官差也好像根本没有看见我们这两个风一样的女子,在月光下笔直地站立着,目不斜视。
忽然发现,季越这些年培养我一半成功,一半失败。
季越手一扬,有个东西朝着我的脸就砸过来,亏得我反应敏捷,稳稳接住了打开一看,诶嘛,白花花的银子。
“阿飘,那边那个人不会死了吧?”我也不知道是被那囚犯的气场吓住了还是自己把自己吓住了,只得靠到阿飘边上,多个人一起看着能壮胆。
合着如空不是佛光普照,而是早有准备!
阿飘对我的认识一定很肤浅地停留在,我喜欢把好东西藏着留给自己的程度,当初那一碗阳春面下面藏着的荷包蛋,故尔她接过青梅之后不假思索就丢进了嘴里。
如空自个儿又“阿弥陀佛”一声,重新把花名册收起来,目光平静地看着我们:“两位女施主,若此时此地能想得明白,这便回家吧,明日午时过后收拾好了再来衙门报到,倘若依然执迷,只能再将两位送回牢房将就一晚。”他是好心来劝的,慈悲为怀,我却不太想领情。
阿飘斜视我,大眼睛里的意思是,此地只有一个吃货吗?
“你既然不想当秀女,有这时间在这里与为师乱发脾气,倒不如趁着月黑风高快些跑路。”他嫌弃地白我一眼,想必是觉得自己这个徒弟十分有辱师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