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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尝不是这样？可自打……自打他搬出来单过之后，手里的银钱总不够花用。许娘子喜欢的若是花儿粉儿也罢了，偏偏要的是天竺古琴、吐火罗弦子这样有价无市的稀罕物。三郎一时手上短了，没法子买给她，就要和三郎哭闹，三郎也是烦闷得很——”
她脑海里并没有那十岁女童太多的记忆，所以几乎记不清季辰虎那不要命的蛮横大胆，是天生如此，还是因为他在那座腐尸处处的小渔村里，为了等待父母亲人苏醒，从极度恐惧中生长出来的扭曲性格。
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在种种小事上的厌烦，才让她在三年前，得知左平受王世强所命暗中来了唐坊/她知道他是到驻马寺中来查问她的过去时，也只是冷眼旁观。
至于许七——打从听说了许家的旧事，她就不太知道要如何和许七娘子相处。
她总算明白，大娘子刚才一手掀翻了松子露，勃然大怒的原因。
和小野狗拴在一起养大的许七娘子，来到季家后，居然还能慢慢恢复原状，其实她并不明白。
她狠狠地吐了口吐沫，
她记忆里的季辰虎，总是八九岁的模样，孤单坐在已经开始发臭的父母尸体身边。
她不仅唱得一嗓子的好歌，也经常和坊里的兄弟姐妹们一起，划船出海。
她只是见着这小女孩子是一个字都不会说的样子，平常也只有一条老母狗陪着她，三郎偏偏又蛮喜欢她的样子。
也不知道她记不记得当初她唠叨过的那些话，但许七既没有和她说起来，也确实从没有和任何一个人，包括季辰虎提起过。
而季辰虎只会端着快要发臭的鱼粥搅草药追在她的身后，用她根本听不太明白的古汉语和扶桑土话喊着一些话。
“妈妈不明白？”
大娘子把药给了汪婆子，必定还有别的安排。
生下的孩子也是由女方的家族抚养。
她弯着腰，在廊边坐下，看了眼包好的堕胎药，拉着了汪妈妈皱纹横生的手。
“三郎向来是孝敬妈妈你的——”
“……大……大娘子放心，老婆子一定把这事儿办理利利索索，干干净净，绝不叫三郎知道，也不叫外头的扶桑女人拿这事儿来讹诈三郎——”
但后来她渐渐开郎起来后，却真是模样美丽，乖巧可爱。
绿绫子裙边在她脚沿起伏，透出深海里冰冷的光。
“妈妈得空了和他说说，早些成婚罢。否则许姑娘冷了心不要他了，他再到我跟前来闹，我也是帮不了他的——”
“妈妈好好劝劝他罢。他少去外头胡闹，踏实在家瑞安顿下来，许娘子也未必就如此为难他。他少亏空些，这回也不用赶在里老会查帐前到外面去捞钱，三四个月都回不来——白让妈妈担心。”
而且，如果其中一味药剂量放大，这副药就成了偶尔会煎给怀孕妇人用的猛药。
单是把他们其中一个送到高丽或是大宋的分栈点去，让他们去历练着做管事，她那做娘的心就会被活生生地摘了去。
结果，许淑卿三年后，变得开朗活泼了起来。
她会对着许七，说着前世里的各种事情，直到心情变好。
还有大娘子刚才和她正说着，三郎到扶桑女人家里过夜的事情……
她在屋内已经恢复了平静，也不说那药汁是什么，只是冷冷地看着汪婆子。
乖孩子许七娘子，会和混世魔王季辰虎一起到她面前来说起订亲的事。
去年，那条老母狗也已经死了。
她终于起身，从屋里走了出来。
扶桑和中土风俗不同，没有什么媒婆聘礼，男女之间的关系是男方走婚到女方家成亲，过夜到天亮后就离开，入夜了再来。
然而她也并不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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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外面的人倒也罢了，躲在门边上的小蕊娘不由得就满脸惊讶，看向了季青辰。
她挣扎着站起来，盖上药匣，扯下腰间的蓝色花纹杂锦汗巾子，把药盒包得密不透风。
那药汁里的气味，一嗅就知道，这副药是坊里妈妈们时不时会煎给例－假不调的成年姐姐们吃的药。
即使是面对着王世强，面对这一世的两个弟弟，她也会维护到底的垃圾桶。
为了不让上头六个哥哥和亲爹继续被小女儿克死，许老爹从鸭筑山里抱回了一条还在吃奶的小野狗，让它和小女儿订了娃娃亲。
汪婆子挨了半日的训，再听了几句家常闲话，也不由得含了泪，道：
这些婚俗，汪婆子身为媒婆比她更清楚，她也不需再向她解说。
许淑卿是三郎捡回来让她养在家里的。
前世里的sars传染病在全国爆发时，她在打工的厂区里经历了那种随时会被传染，会病发而死的恐惧。
“扶桑女人乔模乔样，不成婚礼就敢结夫妻生孩子，勾搭着外头男人给他们送粮、送衣，要说她肚里一定是三郎的种，老婆子死也不信！”
那药汁一揭开，门边上的小蕊娘已经瞪大了双眼，用小手掩住了半张的嘴。
近半年，她又跟着季妈妈她们亲手熬了无数副药，所以她已经嗅了出来：
她不知道他们怎么闹成这样，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凑成一对，就更不知道季辰虎当初怎么突发善心，把那只会一个人缩在狗粪堆里滚粪团子的许七娘子捡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