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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信物，拿去吧。”
按海商的习惯，海上贸易每逢近港五十里就要派小船查探港口洋流走向、三十里就要警戒岸边海贼的突然袭击，到二十里以内就要放绳石探测港口的泥沙厚度和礁石分布。
只需二郎略加提点，他季洪也是唐坊的大伙计，能看明白其中的原因，
毕竟他就算是在别人船上，也比不知音信的好。
季洪因为听到季辰虎到了大宋国使船上的消息，有些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要知道，他当年是仗着二郎季辰龙的势，在坊中强抢坊女成婚，结果被季青辰当场拿住。
“把这些彩礼都收拾起来，呆会送到王氏货栈里去。”
只要听到他回来的消息，她还会让人唤来左平，希望他进坊后能早一些把货栈里的帐目办完了，能早一些到季家小院里来见她？
“大娘子，陈家的管事只怕不容易进坊，所以消息还没有传来。一百里外的大宋船队在王纲首下船后，也开始缓缓前进，如今已经到了五十里之外。船上的江浙海商按例应该开始放板船探海路，福建船再想要过来，是瞒不过的他们的。”
王世强虽然下了贴子，在开京的季辰龙老老实实却是一直在读书，踏踏实实保养身体，绝没有和那胆敢对长姐悔婚的王世强有丝毫联系。
“楼大人的贴子，也是请二郎去参加国宴。当时私学里几位大儒都受高丽王的邀请进宫，二郎再三思考，还是以身体不适为由，婉言谢绝了。后来因为季风没起，高丽王一直留那位楼大人在宫中。
“王世强说的只怕是反话，三郎从小在这片海面长大，三天前的台风又是年年必来的季风引起，他一定会带着坊里兄弟们到附近小岛上提前避开——他不可能在海上遇上风险。”
二郎季辰龙和江浙海商关系密切，她是知道的，但他勾结交往的也不会是王世强。她不过因为季辰虎这一回事出突然，才不由得白问了一句。
“看来王世强和这位楼大人，仅只有面上的客气了——”
“这一回王纲首到高丽开京，可曾见过二郎？”
她只能隐约知道楼云是支持福建海商重返东海，不论原因是什么，如果季辰虎真在他的船上，也许不应该有危险。
他顿时有些瞠目，分明认得这黄玉和王世强那一枚不离身的古玉一模一样，
比起这院子里一个接一个让人吃惊的意外，他手里的鸽信并不太急，他也就按下暂时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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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辰龙读书的十二徒私学就在开京城郊，主持私学的高丽大儒暗中都是支持高丽王，他们希望学习宋朝建立科举选官制，以压制各道各地的世袭贵族。
船队里如此多的江浙海船纷纷放出板船，再加上东坊里的宋商们接应，泉州陈家就算有国使楼云做靠山，在这东海上还是势单力孤。
“王纲首没有在宫中，王家在开京有货栈，他带着几家纲首，天天与高丽王公和巨商交游，亲自出面谈起了几笔很大的生意，他们江浙船队里的货物大半都卖了个好价。”
二郎和三郎私下的争斗，在建坊之初就已经开始了。
她对季洪吩咐着，道：
“让李先生派人去王氏货栈。一则，把我们派在他们码头上内库工匠全都招回来。他们要问，就说唐坊今日查帐，工匠们负责操纵的水力机械，那些码头上的水力吊装机、集装箱吊装机全部停下来。二则，要求他们交出所有的帐，就说需要他们王家的帐目作个对照，不管他们答应还是不答应——”
“是，听说是国使带着泉州的官伎官乐，在高丽王面前演奏了唐宋大曲，高丽王让她们留在宫中，传授高丽女乐—”
他未尝不觉得是个好机会，却不由得就要提醒她不要白日做梦，道：
季洪本来还犹豫要不要禀告，如今听到季辰龙早就在她面前报备过了，连忙说清，
二郎当着王世强的面，在码头上把这些箱子用水力吊装机压碎，然后一把火烧了，余下的玉碎古铜之类的渣烬全都一骨脑扫进了码头水道里。
更何况，那楼云既然是明州楼氏的族人，对唐坊到底是何等的心思，她现在更不明白了。
她直接让季辰龙亲自出手，剥光了他绑在了坊中大街的街口，让二郎亲自抽了他一百鞭子。
季洪顿时就觉得王世强这一回上门，也不是没有收获。
总算知道了季辰虎的下落。
这里毕竟是东海。
“大娘子，王氏货栈的管事都是王纲首的心腹，帐目只有王纲首才拿得到——”
所谓请国使女乐在宫中传授唐宋大曲，不过是高丽王以这种方式，隐晦表示对集中王权，科举选官制的推祟罢了。
开坊时，他因为功劳而得到的第一街里正的职务，坊里分下来的新板屋、新板船全都被收了回去。
在她看来，任是谁家的大舅子，也没有冷眼看着自家的妹婿想娶平妻纳小老婆，还对那小老婆家有什么好印象的。
之后，虽然因为二郎求情他没有被赶出唐坊，他却被直接踢到码头去卸货。
“这……”
“听说那位国使，楼云楼大人也向二郎下过贴子？”
当初如胶似漆的时候，王世强的货栈就是她的货栈，她的唐坊也就是王世强的唐坊。
他当然记得。半年前他第一次离开高丽私学，替二郎回坊时，二郎叮嘱过的话。
季洪当然知道她是绝不会收这些彩礼，叫人落了口实的，连忙应了。他转身唤了门外的栈丁进来抬礼盒，又见她问道：
季洪总算弄清楚，她现在一听到王世强和国使楼云关系不佳，连王世亮也不用了，直接就打算把那些码头、货栈拿回来。
他记得，二郎每次都会送他到开京城外的江船渡口，他一身青衣宋服，衣袂飘飞，站在高丽四方石亭里的微笑和叮嘱。
“王纲首护送国使到开京后确实下了贴子给二郎，邀请他去王宫参加国宴——”
也只有二郎季辰龙这样的心胸和志向，才配做坊主。
彩锦川缎在夕阳下如海浪一般闪烁不定，她把廊上的玉佛带盒放回了彩礼上。护海的普陀观音慈眉持瓶，在十色波光中默默不语。
但王世强绝不会空口无凭，就等着她以后再去使人唤左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