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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非攻

司徒逸猛然抬头,迷雾萦绕的双眼在触到覃楠兮的一刻便豁然明亮。覃楠兮见惯的温柔笑意又自他淡褐的眸底涌了出来。

厚重的毡帘夹着帐外一阵利烈的寒气,重重打回到冷硬的毡墙上,司徒逸终于出门了。覃楠兮长长吁了口气,起身走向书案边上。

覃楠兮屏住呼吸,静的仿佛真熟睡无觉一般。

“司徒将军?”覃楠兮低低试探。

抬手捡起轻薄的纸笺,一眼扫过,才明白原来他见她不习惯营中的饮食,特意交代了人将云泽将军府里的厨娘带到营中专门伺候她。留书给他,也只是嘱咐她安心享用,无需局促。

多年下来,这个法子屡试不爽,此时她身处北疆边军大营,小飞能否寻到苏旭?爹爹和哥哥在长安可一切安好?司徒逸只字不再提她抗旨逃婚一事到底是存了什么样得心思?装着满怀得心思,覃楠兮低低叹了一声,埋头躲进手中那卷竹简已被摩挲到滑腻的《墨子》中,细细品读,越发觉得字字珠玑。

“竟是他自己抄的!”他亲自抄下《非攻》,还放在枕畔翻覆摩挲。可见他也十分认同欣赏这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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帐里的炭盆里已着意添加过火炭,暗红的火光暖暖燃着,一室和暖如春。

身下的木塌上只铺着薄薄一层虎皮,覃楠兮虽是和衣躺在上面,背脊处仍然被胳得的酸痛难忍,辗转了几次,也是寻不出个舒适的位子,反倒走了困,没了睡意。

垂目一扫,见细细的竹简上,行云流水般的一笔行草,写的却是:“君子不镜于水,而镜于人。镜于水,见面之容;镜于人,则知吉与凶。今以攻战为利,则盖尝鉴之于智伯之事乎?此其为不吉而凶,既可得而知矣。”

“我明日卯正便要离开,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就在这里靠靠,你也累了,去里面歇着吧。”司徒逸也觉尴尬,匆忙转身到书案边上坐下。

司徒逸不解的望向她。深锁着眉头的他,周身莫名多出些她从未见过的,不可触犯的锐利气息。

覃楠兮抬眼望向毡帘,默默感叹:“司徒逸,你为求一己军功,不惜屡次上书怂恿圣上北伐西征,这些年无辜惨死你手下的性命岂止万千?你分明是个贪婪武夫,可你又偏偏将天下诟病武略的名篇之最亲手抄写,还放在自己枕畔摩挲研读。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覃楠兮咽了咽口水,壮着胆解释道:“我,我是认为,毕竟小飞不比我,不能常在营中。况且我已与她约定,她不得离开北疆,只要她在北疆,我也能时时看着她,不让她再去犯错害人。不知这样,这样可行?”

“非攻?”覃楠兮自幼受苏长卿熏陶,对诸子百家名篇早烂熟于心,对诸家言论虽然也有自己心底的所偏所好,但最欣赏称道的却是墨子。

覃楠兮不敢再招惹司徒逸,只乖顺的跟在他身后回到帐中。

案台阔大,书卷,文册,笔墨纸砚一一整齐规矩,正中一张灰白的纸笺,笺上几行墨字,显然是司徒逸有话要交代。

覃楠兮听罢,只低下头红着脸不声不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