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吃了药,发散发散也便好了,哪里就那么金贵了。方才我娘家哥哥派人送了些庄上新送上来的武夷茶。我等不及便沏了一壶送来给你,不想妹妹也在这里。”萧落梅人如其名,通身的柔美淡雅,惹人怜爱。
书房中顷刻寂静。
“这次长平王府宴,实是圣意。圣上要给司徒将军指婚,自然只能在门当户对的几个千金中挑选,妹妹你是爹爹掌上明珠,自然不得不去应这个卯啊!”
知自己情急失言,覃楠兮烧得满面通红,飞身要逃,却被哥哥一把拖住,半戏半劝道:“傻妹妹,城里的世宦佳丽都巴巴的指望能嫁个司徒将军这样的夫婿,你倒是非同寻常啊!”说罢,他顿了一顿,又强忍唇角的笑意,接道:“再者,再者,司徒将军应当是知道翀少爷和你的交情的,他是不会选你的。”
萧落梅只轻轻摇头低叹。
萧落梅回望了他一眼,体贴温柔的点了点头,才底头斟茶。
“一半?”覃楠兮疑惑的望向一旁正低头侍弄案上熏炉的萧落梅。
“奇怪,长平郡王又不认得我,为何指名相请?”
“好妹妹,等等我。”萧落梅素日行不动肩,哪里追得上覃楠兮。
覃楠甫萧落梅夫妇怔在原地,表情复杂,转瞬,向来安静的两人竟同时郎笑出声。
“傻妹妹,这次怕是你躲不过去了。你若还跑去爹爹处哭闹,也只是令爹爹为难而已。你哥哥怕你闹,才想找你说说个中缘由的。”
“爹爹说…..”
覃家兄妹对视一瞬,忙各自假装坦然。
“咳,咳咳,嫂嫂你往日可从不这样说话!直白起来还真是……咳咳”覃楠兮顾左右而言他。
“相公也只说对一半。”萧落梅浅浅一笑,轻声插话。
萧落梅知道她其实明白个中机巧:“当今圣上却不同,因忧心近年边境态势,是为扬威四海也好,是未雨绸缪也罢,总之,自韶平元年起,武将世家各个重新势起……”
覃楠甫一瞬便黑下脸来,满眼心疼的沾拭着案上几册无辜遭殃,被喷的湿嗒嗒的书页,方才的从容和耐心统统不见,头都懒得抬得命道:“这次不许你推托,好好听你嫂嫂吩咐,打扮打扮再去!”。
萧落梅悄然偏开头去,避过她的目光,语气一如既往的轻缓:“爹爹两朝元老,德高望重,官居尚书令,是内朝百官之首,向来是一呼百应。前几年又奉旨主持撰修通史,这样的风光自大楚开国以来有过几人?而我姑丈司徒国公是开国勋将,定鼎功臣,千里国疆多年来都是仰仗他捍卫防戍的。司徒和覃两家,虽文武分明,但自开国以来便同是圣上的肱骨栋梁,即便两家相交不多,但一向都是均衡稳妥,不分高下的。自老国公谢世以来,司徒家世曾一度颓败,但这几年却又是风生水起。国公长子戍守边疆,连战连捷,年纪轻轻就受封振远大将军。我表哥司徒鲲又娶了怡郡主,去年国公的千金司徒琳琅也被选为长平王侧妃,司徒家这几年可谓如日中天。”
“长平王侧妃的亲哥哥,靖国公长子振远大将军司徒逸前些日子入朝述职,应当是过了端阳节才会回北庭的。”
“郡王殿下虽不认得妹妹,却认得百官之首覃尚书大人啊。”
“不,不是,我怎么会笑话妹妹。”萧落梅抚着起伏不定的胸口笑道。
“长平王向来俭淡,又与城里的世家子弟来往不多,何以突然以郡王之尊宴请城中世家子弟?且我听说,此次城中美名在外,尚未出阁的几个世宦千金也全在受邀之列。”轻轻阖上镂着一杆风竹的紫檀熏炉盖,萧落梅抬眉浅笑,顿住口,没了下文。
“你这到底是要嫁他还是不要嫁他嘛?”萧落梅驻足,扯着覃楠兮戏问。
“娘,你为什么非要将楠兮送回到爹爹身边?又为什么狠心抛下楠兮去了?”覃楠兮凝着无底的晴空,想起养母云贞,暗自哭叹。那云,正在天上,静静的望着她,它们也是那么高,那么白,与翠微山下的云几乎一模一样。可在那个草地上打滚欢笑的小女孩却不见了,她身边的那个时时刻刻守护着她的小哥哥,他此刻又在哪里?
长平王府的帖子一如长平王的为人,清新高贵,朱红面上烫银的缠枝宝相花端雅周正不失亲和。
“因而朝内文官颇有异议。圣上一为安抚文臣,又为均衡文相武将。故此将我指婚司徒国公府,指给司徒翀?”覃楠兮眼中常见的俏皮和茫然消失不见,眼底泛起的光芒仿佛暗夜星辰静默而澄明。
“总之,这次长平王府端午邀宴妹妹是退却不得的。却也只是去应个名而已。”萧落梅打断覃楠兮,她生性谨慎,即便家中姑嫂闲话也十分小心。
“这是司徒家的幸事,与我有什么相干?”覃楠兮眼里的不甘几乎幻成了哀求,倔强着不肯面对。其实她心底何尝不清楚。
“我不!”覃楠兮脱口拒绝。
“嫂嫂!”覃楠兮见了她便眉开眼笑。自萧落梅嫁入覃家那日起,她便十分喜欢这个嫂嫂。几年下来,她与萧落倒像是亲姐妹。
浓长的眼睫应声一闪,覃楠兮的眼底升起一丝了然,又浮出一抹不甘心的质询。
“虽然将来必是司徒家的媳妇,但却不会是这一个司徒公子。这次这个差事,妹妹只是去应应便好。”萧落梅满眼甜笑,嘴角甚至带着丝从未见过的嬉闹神情。
“不嫁!”